夫余 挹娄 高句骊 东沃沮 濊 三韩 倭
《王制》云:“东方曰夷。”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万物柢地而出。故天性柔顺,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国焉。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
昔尧命羲仲宅C868夷,曰旸谷,盖日之所出也。夏后氏太康失德,夷人始畔。自少康已后,世服王化,遂宾于王门,献其乐舞。桀为暴虐,诸夷内侵,殷汤革命,伐而定之。至于仲丁,蓝夷作寇。自是或服或畔,三百余年。武乙衰敝,东夷浸盛,遂分迁淮、岱,渐居中土。
及武王灭纣,肃慎来献石{奴}、B16E矢。管、蔡畔周,乃招诱夷狄,周公征之,遂定东夷。康王之时,肃慎复至。后徐夷僭号,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炽,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穆王后得骥騄之乘,乃使造父御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于是楚文王大举兵而灭之。偃王仁而无权,不忍斗其人,故致于败。乃北走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之者以万数,因名其山为徐山。厉王无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宣王复命召分伐而平之。及幽王淫乱,四夷交侵,至齐桓修霸,攘而却焉。及楚灵会申,亦来豫盟。后越迁琅邪,与共征战,遂陵暴诸夏,侵灭小邦。
秦并六国,其淮、泗夷皆散为民户。陈涉起兵,天下崩溃,燕人卫满避地朝鲜,因王其国。百有余岁,武帝灭之,于是东夷始通上京。王莽篡位,貊人寇边。建武之初,复来朝贡。时辽东太守祭肜威詟北方,声行海表,于是濊、貊、D9C1、韩,万里朝献,故章、和已后,使聘流通。逮永初多难,始入寇钞;桓、灵失政,渐滋曼焉。
自中兴之后,四夷来宾,虽时有乖畔,而使驿不绝,故国俗风土,可得略记。东夷率皆土著,憙饮酒歌舞,或寇弁衣锦,器用俎豆。所谓中国失礼,求之四夷者也。几蛮、夷、戎、狄总名四夷者,犹公、侯、伯、子、男皆号诸侯云。
夫馀国,在玄菟北千里。南与高句骊,东与挹娄,西与鲜卑接,北有弱水。地方二千里,本濊地也。
初,北夷索离国王出行,其待兒于后{任女}身,王还,欲杀之。侍兒曰:“前见天上有气,大如鸡子,来降我,因以有身。”王囚之,后遂生男。王令置于豕牢,豕以口气嘘之,不死。复徙于马兰,马亦如之。王以为神,乃听母收养,名曰东明。东明长而善射,王忌其猛,复欲杀之。东明奔走,南至掩B44B水,以弓击水,鱼鳖皆聚浮水上,东明乘之得度,因至夫余而王之焉。于东夷之域,最为平敞,土宜五谷。出名马、赤玉、貂豽,大珠如酸枣。以员栅为城,有宫室、仓库、牢狱。其人粗大强勇而谨厚,不为寇钞。以弓矢刀矛为兵。以六畜名官,有马加、牛加、狗加,其邑落皆主属诸加,食饮用俎豆,会同拜爵洗爵,揖让升降。以腊月祭天,大会连日,饮食歌舞,名曰“迎鼓”。是时断刑狱,解囚徒。有军事亦祭天,杀牛,以蹄占其吉凶。行人无昼夜,好歌吟,音声不绝。其俗用刑严急,被诛者皆没其家人为奴婢。盗一责十二。男女淫,皆杀之,尤治恶妒妇,既杀,复尸于山上。兄死妻嫂。死则有椁无棺。杀人殉葬,多者以百数。其王葬用玉匣,汉朝常豫以玉匣付玄菟郡,王死则迎取以葬焉。
建武中,东夷诸国皆来献见。二十五年,夫余王遣使奉贡,光武厚答报之,于是使命岁通。至安帝永初五年,夫余王始将步骑七八千人寇抄乐浪,杀伤吏民,后复归附。永宁元年,乃遣嗣子尉仇台诣阙贡献,天子赐尉仇台印绶金彩。顺帝永和元年,其王来朝京师,帝作黄门鼓吹、角抵戏以遣之。桓帝延熹四年,遣使朝贺贡献。永康元年,王夫台将二万余人寇玄菟,玄菟太守公孙域击破之,斩首千余级。至灵帝熹平三年,复奉章贡献。夫馀本属玄菟,献帝时,其王求属辽东云。
挹娄,古肃慎之国也。在夫馀东北千余里,东滨大海,南与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极。土地多山险。人形似夫余,而言语各异。有五谷、麻布,出赤玉、好貂。无君长,其邑落各有大人。处于山林之间,土气极寒,常为穴居,以深为贵,大家至接九梯。好养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豕膏涂身,厚数分,以御风寒。夏则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后。其人臭秽不洁,作厕于中,圜之而居。自汉兴以后,臣属夫馀。种众虽少,而多勇力,处山险,又善射,发能入人目。弓长四尺,力如弩。矢用B16E,长一尺八寸,青石为镞,镞皆施毒,中人即死。便乘船,好寇盗,邻国畏患,而卒不能服。东夷夫余饮食类皆用俎豆,唯挹娄独无,法俗最无纲纪者也。
高句骊,在辽东之东千里,南与朝鲜、濊貊,东与沃沮,北与夫余接。地方二千里,多大山深谷,人随而为居。少田业,力作不足以自资,故其俗节于饮食,而好修宫室。东夷相传以为夫余别种,故言语法则多同,而跪拜曳一脚,行步皆走。凡有五族,有消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本消奴部为王,稍微弱,后桂娄部代之。其置官,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邹大加、主簿、优台、使者、帛衣先人。武帝灭朝鲜,以高句骊为县,使属玄菟,赐鼓吹伎人。其俗淫,皆洁净自熹,暮夜辄男女群聚为倡乐。好祠鬼神、社稷、零星,以十月祭天大会,名曰“东盟”。其国东有大穴,号E831神,亦以十月迎而祭之。其公会衣服皆锦绣,金银以自饰。大加、主簿皆著帻,如冠帻而无后;其小加著折风,形如弁。无牢狱,有罪,诸加评议便杀之,没入妻子为奴婢。其昏姻皆就妇家,生子长大,然后将还,便稍营送终之具。金银财币尽于厚葬,积石为封,亦种松柏。其人性凶急,有气力,习战斗,好寇钞,沃沮、东濊皆属焉。
句骊一名貊,有别种,依小水为居,因名曰小水貊。出好弓,所谓“貊弓”是也。
王莽初,发句骊兵以伐匈奴,其人不欲行,强迫遣之,皆亡出塞为寇盗。辽西大尹田谭追击,战死。莽令其将严尤击之,诱句骊侯驺入塞,斩之,传首长安。莽大说,更名高句骊王为下句骊侯,于是貊人寇边愈甚。建武八年,高句骊遣使朝贡,光武复其王号。二十三年冬,句骊蚕支落大加戴升等万余口诣乐浪内属。二十五年春,句骊寇右北平、渔阳、上谷、太原,而辽东太守祭肜以恩信招之,皆复款塞。
后句骊王宫生而开目能视,国人怀之,及长勇壮,数犯边境。和帝元兴元年春,复入辽东,寇略六县,太守耿夔击破之,斩其渠帅。安帝永初五年,宫遣使贡献,求属玄菟。元初五年,复与濊貊寇玄菟,攻华丽城。建光元年春,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辽东太守蔡讽等,将兵出塞击之,捕斩濊貊渠帅,获兵马财物。宫乃遣嗣子遂成将二千余人逆光等,遣使诈降;光等信之,遂成因据险厄以遮大军,而潜遣三千人攻玄菟、辽东,焚城郭,杀伤二千余人。于是发广阳、渔阳、右北平、涿郡属国三千余骑同救之,而貊人已去。夏,复与辽东鲜卑八千余人攻辽队,杀略吏人。蔡讽等追击于新昌,战殁,功曹耿耗、兵曹掾龙端、兵马掾公孙酺以身B473讽,俱殁于阵,死者百余人。秋,宫遂率马韩、濊貊数千骑围玄菟。夫余王遣子尉仇台将二万余人,与州郡并力讨破之。斩首五百余级。
是岁宫死,子遂成立。姚光上言欲因其丧发兵击之,议者皆以为可许。尚书陈忠曰:“宫前桀黠,光不能讨,死而击之,非义也。宜遣吊问,因责让前罪,赦不加诛,取其后善。”安帝从之。明年,遂成还汉生口,诣玄菟降。诏曰:“遂成等桀逆无状,当斩断D1 73醢,以示百姓,幸会赦令,乞罪请降。鲜卑、 濊貊连年寇钞,驱略小民,动以千数,而裁送数十百人,非向化之心也。自今已后,不与县官战斗而自以亲附送生口者,皆与赎直,缣人四十匹,小口半之。”
遂成死,子伯固立。其后濊貊率服,东垂少事。顺帝阳嘉元年,置玄菟郡屯田六部。质、桓之间,复犯辽东西安平,杀带方令,掠得乐浪太守妻子。建宁二年,玄菟太守耿临讨之,斩首数百级,伯固降服,乞属玄菟云。
东沃沮在高句骊盖马大山之东,东滨大海,北与挹娄、夫余,南与濊貊接。其地东西夹,南北长,可折方千里。土肥美,背山向海,宜五谷,善田种,有邑落长帅。人性质直强勇,便持矛步战。言语、食饮、居处,衣服,有似句骊。其葬,作大木椁,长十余丈,开一头为户,新死者先假埋之,令皮肉尽,乃取骨置椁中。家人皆共一椁,刻木如生,随死者为数焉。
武帝灭朝鲜,以沃沮地为玄菟郡。后为夷貊所侵,徙郡于高句骊西北,更以沃沮为县,属乐浪东部都尉。至光武罢都尉官,后皆以封其渠帅,为沃沮侯。其土迫小,介于大国之间,遂臣属句骊。句骊复置其中大人为使者,以相监领,责其租税,貂、布、鱼、盐、海中食物,发美女为婢妾焉。
又有北沃沮,一名置沟娄,去南沃沮八百余里。其俗皆与南同。界南接挹娄。挹娄人喜乘船寇抄,北沃沮畏之,每夏辄臧于岩穴,至冬船道不通,乃下居邑落。其耆者言,尝于海中得一布衣,其形如中人衣,而两袖长三丈。又于岸际见一人乘破船,顶中复有面,与语不通,不食而死。又说海中有女国,无男人。或传其国有神井,窥之辄生子云。
濊北与高句骊、沃沮,南与辰韩接,东穷大海,西至乐浪。濊及沃沮、句骊,本皆朝鲜之地也。昔武王封箕子于朝鲜,箕子教以礼义田蚕,又制八条之教。其人终不相益,无门户之闭。妇人贞信。饮食以笾豆。其后四十余世,至朝鲜侯准自称王。汉初大乱,燕、齐、赵人往避地者数万口,而燕人卫满击破准,而自王朝鲜,传国至孙右渠。元朔元年,濊君南闾等畔右渠,率二十八万口诣辽东内属,武帝以其地为苍海郡,数年乃罢。至元封三年,灭朝鲜,分置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郡。至昭帝始元五年,罢临屯、真番,以并乐浪、玄菟。玄菟复徙居句骊。自单单大领已东,沃沮、濊貊悉属乐浪。后以境土广远,复分领东七县,置乐浪东部都尉。自内属已后,风俗稍薄,法禁亦浸多,至有六十余条。建武六年,省都尉官,遂弃领东地,悉封其渠帅为县侯,皆岁时朝贺。
无大君长,其官有侯、邑君、三老。耆旧自谓与句骊同种,言语法俗大抵相类。其人性愚悫,少嗜欲,不请丐。男女皆衣曲领。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界,不得妄相干涉。同姓不昏。多所忌讳,疾病死亡,辄捐弃旧宅,更造新居。知种麻,养蚕,作绵布。晓候星宿,豫知年岁丰约。常用十月祭天,昼夜饮酒歌舞,名之为“舞天”。又祠虎以为神。邑落有相侵犯者,辄相罚,责生口牛马,名之为“责祸”。杀人者偿死。少寇盗。能步战,作矛长三丈,或数人共持之。乐浪檀弓出其地。又多文豹,有果下马,海出班鱼,使来皆献之。
韩有三种:一曰马韩、二曰辰韩、三曰弁辰。马韩在西,有五十四国,其北与乐浪,南与倭接,辰韩在东,十有二国,其北与濊貊接。弁辰在辰韩之南,亦十有二国,其南亦与倭接。凡七十八国,伯济是其一国焉。大者万余户,小者数千家,各在山海间,地合方四千余里,东西以海为限,皆古之辰国也。马韩最大,共立其种为辰王,都目支国,尽王三韩之地。其诸国王先皆是马韩种人焉。
马韩人知田蚕,作绵布。出大栗如梨。有长尾鸡,尾长五尺。邑落杂居,亦无城郭。作土室,形如冢,开户在上。不知跪拜。无长幼男女之别。不贵金宝锦罽,不知骑乘牛马,唯重璎珠,以缀衣为饰,及县颈垂耳。大率皆魁头露纟介,布袍草履。其人壮勇,少年有筑室作力者,辄以绳贯脊皮,缒以大木,欢呼为健。常以五月田竟祭鬼神,昼夜酒会,群聚歌舞,舞辄数十人相随,蹋地为节。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之。诸国邑各以一人主祭天神,号为“天君”。又立苏涂,建大木以县铃鼓,事鬼神。其南界近倭,亦有文身者。
辰韩,耆老自言秦之亡人,避苦役,适韩国,马韩割东界地与之。其名国为邦,弓为弧,贼为寇,行酒为行觞,相呼为徒,有似秦语,故或名之为秦韩。有城栅屋室。诸小别邑,各有渠帅,大者名臣智,次有俭侧,次有樊BD2B,次有杀奚,次有邑借。土地肥美,宜五谷。知蚕桑,作缣布。乘驾牛马。嫁娶以礼。行者让路。国出铁,濊、倭、马韩并从市之。凡诸贸易,皆以铁为货。俗喜歌舞、饮酒、鼓瑟。兒生欲令其头扁,皆押之以石。
弁辰与辰韩杂居,城郭衣服皆同,语言风俗有异。其人形皆长大,美发,衣服洁清。而刑法严峻。其国近倭,故颇有文身者。
初,朝鲜王准为卫满所破,乃将其余众数千人走入海,攻马韩,破之,自立为韩王。准后灭绝,马韩人复自立为辰王。建武二十年,韩人廉斯人苏马諟等,诣乐浪贡献。光武封苏马諟为汉廉斯邑君,使属乐浪郡,四时朝谒。灵帝末,韩、濊并盛,郡县不能制,百姓苦乱,多流亡入韩者。
马韩之西,海岛上有州胡国。其人短小,髡头,衣韦衣,有上无下。好养牛豕。乘船往来,货市韩中。
倭在韩东南大海中,依山岛为居,凡百余国。自武帝灭朝鲜,使驿通于汉者三十许国,国皆称王,世世传统。其大倭王居邪马台国。乐浪郡徼,去其国万二千里,去其西北界拘邪韩国七千余里。其地大较在会稽东冶之东,与朱崖、儋耳相近,故其法俗多同。土宜禾稻、麻B076、蚕桑,知织绩为缣布。出白珠、青玉。其山有丹土。气温暖,冬夏生菜茹。无牛、马、虎、豹、羊、 鹊。 其兵有矛、CF48、木弓、竹矢,或以骨为镞。男子皆黥面文身,以其文左右大小别尊卑之差。其男衣皆横幅,结束相连。女人被发屈纟介,衣如单被,贯头而着之;并以丹朱坌身,如中国之用粉也。有城栅屋室。父母兄弟异处,唯会同男女无别。饮食以手,而用笾豆。俗皆徒跣,以蹲踞为恭敬。人性嗜酒。多寿考,至百余岁者甚众。国多女子,大人皆有四五妻,其余或两或三。女人不淫不妒。又俗不盗窃,少争讼。犯法者没其妻子,重者灭其门族。其死停丧十余日,家人哭泣,不进酒食,而等类就歌舞为乐。灼骨以卜,用决吉凶。行来度海,令一人不栉沐,不食肉,不近妇人,名曰“持衰”。若在涂吉利,则雇以财物;如病疾遭害,以为持衰不谨,便共杀之。
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倭国之极南界也。光武赐以印绶。安帝永初元年,倭国王帅升等献生口百六十人,愿请见。
桓、灵间,倭国大乱,更相攻伐,历年无主。有一女子各曰卑弥呼,年长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众,于是共立为王。侍婢千人,少有见者,唯有男子一人给饮食,传辞语。居处宫室、楼观城栅,皆持兵守卫。法俗严峻。
自女王国东度海千余里,至拘奴国,虽皆倭种,而不属女王。自女王国南四千余里,至朱儒国,人长三四尺。自朱儒东南行船一年,至裸国、黑齿国,使驿所传,极于此矣。
会稽海外有东鳀人,分为二十余国。又有夷洲及澶洲。传言秦始皇遣方士徐福将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蓬莱神仙不得,徐福畏诛不敢还,遂止此洲,世世相承,有数万家。人民时至会稽市。会稽东治县人有入海行遭风,流移至澶洲者。所在绝远,不可往来。
论曰:“昔箕子违衰殷之运,避地朝鲜。始其国俗未有闻也,及施八条之约,使人知禁,遂乃邑无淫盗,门不夜扃,回顽薄之俗,就宽略之法,行数百千年,故东夷通以柔谨为风,异乎三方者也。苟政之所暢,则道义存焉。仲尼怀愤,以为九夷可居。或疑其陋。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徒有以焉尔。其后遂通接商贾,渐交上国。而燕人卫满扰杂其风,于是从而浇异焉。《老子》曰:“法令滋章,盗贼多有。”若箕子之省简文条而用信义,其得圣贤作法之原矣!
赞曰:宅是C868夷,曰乃旸谷。巢山潜海,厥区九族。嬴末纷乱,燕人违难。杂华浇本,遂通有汉。眇眇偏译,或从或畔。
《王制》说:“东方称为夷。”夷是根的意思,是说上天仁爱并且爱惜生灵,万物顶着泥土长出地面。所以东方的人生性柔顺,容易用道义驾驭,以至于有君子国、不死国出现。夷分为九支,他们是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所以孔子想住在九夷地区。
从前尧命令羲仲住在蜗夷,那儿有个地方叫做旸谷,是太阳出来的地方。夏朝的皇帝太康失去德政,夷人开始背叛。自少康以后,夷人世代钦服朝廷的教化,于是到天子门前归顺,进献他们的音乐舞蹈。桀统治暴虐,各部落的夷入侵犯内地,殷朝的成汤变革天命,攻打并平定了夏。到仲丁时,蓝夷进犯内地。自这以后的三百多年,夷人有时归顺,有时背叛。武乙衰败时,东夷逐渐强盛,于是他们分别迁移到淮河、泰山一带,渐渐在中原地区生活。
到周武王灭纣时,肃慎国前来贡献石制箭镞和楛木制作的箭矢。管叔、蔡叔背叛周朝廷,于是招揽引诱夷狄,周公征讨管叔、蔡叔,终于平定了束夷。周康王的时候,肃慎再次前来。后来徐夷僭称天子名号,竟然率领九夷攻打宗周,向西攻到黄河岸边。周穆王害怕徐夷正处强盛,就将东方的诸侯分出来,要徐偃王统领。徐偃王住在潢池束面,土地方圆五百里,偃王推行仁义,陆地上前来朝拜的就有三十六个国家。周穆王后来得到骏马赤骥、騌耳,于是派造父驾骏马告知楚国,命令楚国攻打徐国,一天就到了。于是楚文王大规模兴兵攻打徐国并且灭掉了徐国。徐偃王仁慈但不知权术,不忍心让国人打仗,所以导致失败。徐偃王最后败走彭城武原县束山脚下,跟随他的百姓数以万计,因而称束山为徐山。周厉王残暴无道,淮夷进犯,天子派虢仲攻打淮夷,不能获胜,周宣王又命令召公前去征讨,平定了淮夷。到周幽王荒淫暴乱,四面的夷人交替入侵,直到齐桓公修霸业,才打退了夷人。到楚灵王在申国会盟时,淮夷也来参加盟会。后来越国搬到琅邪,与淮夷一同征战,自此侵凌为害中原各国,侵犯灭掉小国家。
秦国吞并六国,淮夷、泗夷都分散为普通民家。陈涉起兵,天下崩溃,燕国人卫满在朝鲜避难,因此统治了朝鲜国。一百多年后,汉武帝灭掉了朝鲜,自此束夷才和京都来往。王莽篡位时,貊入侵犯边境,建武初年,貊人又来朝贡。当时辽东太守祭肜威震北方,声望在海外很大,于是减、貊、倭、韩从万里之外入朝贡献,所以章帝、和帝以后,使者互相往来。到永初多难之时,束夷开始入侵抄掠;桓帝、灵帝朝政混乱,束夷逐步蔓延开来。
自中兴以后,四境的夷人前来归顺,虽然时常出现反叛,但使者没有中断,所以这些国家的风俗人情及地理环境,能够粗略地记述。东夷一般都在一地世代定居,喜欢喝酒、唱歌和跳舞,有时头戴冠弁,身穿丝帛衣服,器物用俎、豆。造就是华夏丧失礼仪而在四夷那裹可以找到的原因。蛮、夷、戎、狄总称为四夷,就好像公、侯、伯、子、男都称为诸侯一样。
夫余国,在玄菟以北有一千里地。南面同高句骊,束面同挹娄,西面同鲜卑接壤,北面有弱水。地域方圆二千里,本是减人的地盘。
起初,北夷索离国国王外出巡行,他的侍女在这之后怀孕,国王回来以后,打算杀了她。侍女说:“之前见到天上有个气团,有鸡蛋那么大,降到我的身上,就这样有了身孕。”国王将她囚禁,后来生下一个男孩。国王下令将这男孩丢到猪圈裹,猪用嘴对他呵气,不死。又将他丢到马棚裹面,马也像猪那样对他呵气。国王认为他是神,就听任孩子的母亲收养他,取名叫束明。束明长大以后善于射箭,国王憎恶他的勇猛,又想杀掉他。东明逃走,向南到掩洒水,用弓拍打水面,结果鱼鳖都聚集起来浮到水面上,束明乘鱼鳖得以过河,就这样到夫余当了那儿的国王。夫余国在东夷地域中,土地最为平坦开阔,土壤适合种植五谷。那裹出产名马、红色的玉、貂铀,玉珠大如酸枣。他们用栅栏围成城墙,城内有宫室、仓库和监狱。那儿的人生得粗大勇猛但谨慎敦厚,不做入侵抄掠的事情。他们用弓箭和刀矛作为武器。他们用六畜作为官名,有马加、牛加、狗加,城邑村落都归各加官管辖。他们吃饭喝水都使用俎、豆,朝会时实行拜爵洗爵和揖让升降的礼仪。他们在腊月祭天,连续许多天举行盛大聚会,在一起吃喝、唱歌跳舞,称为“迎鼓”。在这时候要停止用刑和抓人入狱,释放囚犯。发生战争,他们也祭天,把牛杀掉,用牛蹄占卜其吉凶。路上行人不管白天黑夜,喜欢唱歌叫喊,歌声不问断。那裹的习俗是用刑严刻,凡被处死的人其家人全都被收为奴婢。偷一件东西被处罚出十二倍的东西。男女通奸都被处死,尤其对凶恶妒忌的妇女治罪,杀掉以后,还将尸体陈放在山上。兄死则弟娶嫂为妻。死后有外棺而没有内棺。他们杀活人殉葬,殉葬人数多的数以百计。国王下葬用玉匣,汉朝廷经常预先将玉匣交给玄菟郡,国王死时就派人来迎取玉匣埋葬国王。
建武年间,东夷各国都来贡献和朝见。二十五年,夫余王派使者奉献贡品,光武给他们的回报很丰厚,自此使者每年互相往来。到安帝永初五年,夫余王第一次率领七八千人的步兵和骑兵进犯抄掠乐浪,杀死杀伤官吏百姓,后来重又归顺。永宁元年,夫余王派王储尉仇台到朝廷进贡,天子赐给尉仇台印绶、黄金及丝织品。顺帝永和元年,夫余王来京师朝拜,天子为夫余王演出黄门鼓吹和角抵戏为他送行。桓帝延熹四年,夫余王派使者来朝贺和进贡。永康元年,国王夫台率领两万多入侵犯玄菟,玄菟太守公孙域打败了去台,杀死去盒一千多人。到玺童昼垩三年,夫余王再次奉上奏章,贡献物品。圭篮原先隶属直菟,麸童时,去宣逛要求归属辽墓。
挹娄,就是古代的蛊垣玺。挹玺在圭筮东北方向有一千多里远,东面靠着大海,南面与坦左沮接壤,不知道挹娄北面边界到什么地方。那地方有许多山岭和险要之处。人的长相像夫余人,但语言各不相同。那裹有五谷、麻布,出产红色的玉和上等的貂。他们没有国君长吏,每个部落各有头领。他们生活在山林裹面,当地气候极为寒冷,他们一般住在洞穴裹面,以洞穴深为尊贵,大产人家有深到需要用九部梯子相接的地步。他们喜欢养猪,吃猪肉,穿猪皮制成的衣服。冬天用猪油涂在身上,有几分厚,用来抵御风寒。夏天他们就裸体,用一尺布遮住前后。那儿的人臭秽不干净,厕所建在正中,围着厕所居住。自龃e兴起以后,遣娄归属去龃。坦娄部族人口虽少,但人勇猛有力,他们生活在险要山地,而且擅长射箭,射则中人眼睛。弓长四尺,力量和机弩相当。箭用楛木制作,长一尺八寸,箭镞用青石制作,箭镞上都抹上毒药,人被射中立刻就死。他们善于弄船,喜好掠夺,相邻的国家都很害怕忧虑,但始终不能制服他们。塞娄夫余的饮食器具一般都用俎豆,惟独挹娄不用俎豆,这是法律习俗最没有秩序纲常的国家。
高句骊,在辽东的束面有一千里远,南面与朝鲜、减貊,束面与沃沮,北面与夫缝接壤。地域方圆二千里,有许多大山和深谷,人们就依随山谷生活。高句骊缺少田地农业,努力劳作不能满足自己需要,所以那裹的习俗是在饮食方面节省,但喜欢修建宫室。在塞夷相传产包骊是去缝的另一支,所以他的语言和法度很多都相同,但跪拜时拖着一只脚,走路总是奔跑。高句骊总共有五个部族,有逍拯塑,绝奴部,岖扭塑,进丝部,桂娄部。原先消奴部称王,后来渐渐衰弱,后来桂娄部取代为王。高句骊设置的官职,有相加、对卢、沛者、古邹大加、主簿、优台、使者、帛衣先人。漠武帝灭掉朝鲜,将高句骊作为县,属玄菟管辖,赐给高句骊鼓吹乐工。那裹的习俗淫荡,都喜欢洁净,一到夜晚就男女聚在一起歌舞。高句骊人喜欢祭祀鬼神、社稷和零星,在十月祭天并大规模聚会,称为“东盟”。高句骊束部有一个大洞穴,称做燧神,他们也在十月迎接祭祀裢神。参加聚会的人都身穿色彩花纹精美鲜艳的丝织衣服,用金银饰品打扮自己。大加、主簿都头戴幅巾,像冠和头巾但没有后边;小加则头戴折风冠,形状像弁。他们没有监狱,但有罪罚,众加官商量后就杀掉有罪的人,将罪犯的妻子儿女收为奴婢。他们的婚姻都是男人到妇女家中,生下孩子,待孩子长大,然后带回去,接着就渐渐准备送终用的器具。金银财物钱币全花在厚葬上面,他们用石头堆积成坟,坟上也种植松柏。那裹的人性情凶猛急躁,有力气,善于打仗格斗,喜欢为寇抄掠,沃沮、束减都属于高句骊统治。
句骊又称为貊,另外有一支种族,他们傍靠小河生活,因此被称为“小水貊”。句骊出产良弓,就是所谓的“貊弓”。
王莽初年,微调句骊的军队攻打匈奴,那裹的人不肯出征,王莽强迫他们上路,这些人都逃出边关当了强盗。辽西大尹田谭追击句骊人,战死了。王莽命令部将严尤攻打句骊,严尤诱骗句骊侯绉进入边关,杀了他,将他的首级送到长安。王莽大为高兴,将高句骊王改名为下句骊侯,结果貊人入侵边境愈益严重。建武八年,高句骊派使者来朝拜进贡,光武恢复了高句骊的王号。二十三年冬天,句骊蚕支落大加戴升等一万多人到乐浪归属国内。二十五年春,句骊侵犯右北平、渔阳、上谷、太原,但辽东太守祭肜用恩德信义招引句骊人,他们又都开塞通好。
后来句骊王宫生下来睁开眼睛就能看束西,国人归附他。等到他长大后非常勇猛壮健,多次侵犯边界。和帝元兴元年春天,句骊王宫又入侵辽东,抄掠六县,太守耿夔击败了句骊军,杀了他们的主帅。安帝永初五年,句骊王宫派使者进贡,要求归玄菟管辖。元初五年,句骊又与减貊入侵玄菟,攻打华丽城。建光元年春天,幽州刺史冯焕、玄菟太守姚光、辽东太守蔡讽等人率领军队出边关攻打句骊和滋貊,捕杀了溅貊主帅,获得许多武器、马匹和财物。宫于是派王储遂成率领二千多人迎接姚光等人,派使者假装投降;姚光等人相信了句骊王宫,遂成趁机占据险要地形拦阻大军,同时悄悄派了三千人攻打玄菟、辽东,焚毁城郭,杀死杀伤了两千多人。朝廷于是征调广阳、渔阳、右北平、涿郡属国的三千多骑兵一同援救,但貊人已经撤离。夏天,貊人又与在辽东的鲜卑八千多人进攻辽队,杀害抄掠官吏百姓。蔡讽等人追击敌人到新昌,蔡讽战死,功曹耿耗、兵曹掾龙端、兵马掾公孙醋用身体保护蔡讽,一同死于战阵,战死的有一百多人。秋天,宫就率领马韩、减貊几千骑兵包围玄菟。夫余王派儿子尉仇台率领二万多人,与州郡一道合力攻打,打败了句骊王,杀死敌人五百多。
这一年宫死了,他的儿子遂成继位。姚光上书说想趁句骊丧事攻打句骊,参加商议的人都认为可以。尚书陈忠说: “宫以前凶猛狡诈,姚光不能讨伐,趁宫死而去攻打句骊,不合道义。应当派使者去吊唁慰问,顺便责备句骊以前的罪行,赦免前罪而不加诛伐,争取将来得到好处。”安帝采纳了他的意见。第二年,遂成将掳掠去的汉人归还汉,到玄菟归降。天子下诏书说:“遂成等人凶暴悖逆,不可言状,应当杀掉截断肢体剁成肉酱,以告示百姓,幸而遇到赦免的诏令,请罪归降。鲜卑、秽貊连年入侵抄掠,驱赶掳掠的百姓,动辄以千计算,然而送回的人数才几十人、几百人,不是向往德化的作法。自今以后,不同朝廷打仗并且自己归顺朝廷,送还被掳掠去的人口的,都给他们赎金,送给每人四十匹细绢,送回小孩给一半。”
遂成死后,他的儿子伯固继位。自此以后减貊归顺,束部边境很少发生战事。顺帝阳嘉元年,在玄菟郡设立六部屯田。质帝、桓帝年间,减貊再次侵犯辽东西安平,杀害了带方令,掳掠去乐浪太守的妻子孩子。建宁二年,玄菟太守叠困攻打2趟,杀了几百人,值昼归降,请求属玄菟管辖。
束沃沮在高句骊盖马大山的束面,东边靠着大海;北面同挹娄、夫余接壤,南部同秽貊接壤。束沃沮东西方向狭窄,南北方向长,可折合千里见方。那裹土地肥美,背靠山岭面向大海,适合五谷生长,人们擅长农业耕作,有村落头领。那裹的人天性质朴刚直,勇猛顽强,长于手拿长矛步行作战。言语、饮食、住所、衣服和句骊有相似之处。他们的葬礼,造一个大木棺。长十几丈,把木棺的一头挖开作为门,刚死的人先暂且埋掉,让皮肉烂尽,然后取出骨头放进棺内。一家人都放进一个棺子裹。他们用木头刻成死者生前的形象,所刻人像的数目随着死去人的数目增加。
武帝减掉朝鲜,以沃沮地域为玄菟郡。后来遭夷貊侵犯,将玄菟郡迁到高句骊的西北方向,而将沃沮改为县,属乐浪东部都尉管辖。到光武时撤去都尉官,后来将这些地方都封沃沮的大头领沃沮侯。沃沮土地狭小,夹在大国之间,所以臣属句骊。句骊又任命其中首领为使者,用来监管沃沮,要沃沮上交租税,貂、布、鱼、盐,以及海中的食物,征调沃沮的美女作为婢女和妾。
又有北沃沮,又名置沟娄,距南沃沮有八百多里。北沃沮的习俗与南沃沮都相同。边界南部与挹娄相接。挹娄人喜欢乘船只入侵抄掠,北沃沮的人害怕,每到夏天他们经常藏在山岩洞穴裹面,到冬天船水路不通,这才下山住进村落。那裹的老人说,曾经在海中得到一件粗布衣服,衣服的形状像中等个头的人穿的,但两只袖子有三丈长。又在岸边见到一人乘一只破船,头顶上还长有面孔,跟他说话互相言语不通。他不吃东西而死。又说海中有个女儿国,没有男人。有的传说女儿国有个神井,在神井上看一下就能生下孩子.远北面与高句骊、送回,南面与厘韩接壤,束面直通大海,西面到乐浪。滋和沃沮、句骊,原先都是朝鲜的地方。从前周武王将朝鲜封给箕子,箕子教给百姓礼制和种田养蚕的技术,又制订八条禁令。那裹的人始终不相互偷盗,用不着关门闭户。妇女贞节守信。吃饭喝酒用礼器篷、豆。四十多代以后,到朝鲜侯准, 自称王号。汉初大乱,燕国、齐国、赵国的人到朝鲜避难的有几万人,燕国人卫满打败了准而自己统治朝鲜,传国到孙子右渠。元朔元年,秽的头领南闾等人背叛右渠,率领二十八万人到辽东归属内地,武帝将灭的地盘设立为苍海郡,几年以后才撤销。到元封三年,武帝灭掉朝鲜,分别设立乐浪、临屯、玄菟、真番四个郡。到昭帝始元五年,撤销临屯、真番,合并给乐浪、玄菟。玄菟郡治又移到句骊。从单单大岭以东,沃沮、减貊都属于乐浪。后来由于境内土地广阔辽远,又将岭束的七个县分出来,设置乐浪东部都尉。减自属于国内以后,风俗逐渐衰退,法律禁令也逐渐增加,多达六十多条。建武六年,减去都尉官,因而放弃了岭东的地方,将这些地方全部封给减的大头领并封他们为县侯,每年四季他们都来朝拜庆贺。
减人没有国君长吏,他们的官职有侯、邑君、三老。那裹的老人说自己同句骊是同一种族,语言、法度、习俗大体相似。那裹的人生性愚昧朴实,没什么欲望,不向别人乞求。男女都穿衣领弯曲的衣服。他们的习俗是看重山,对山 各自划有地域边界,相互不得妄白干涉。同姓的人不通婚。他们有很多忌讳,有人生病死亡,他们经常抛弃原先的住宅,重新建造新居。他们知道种麻,养蚕,做丝绵布。他们懂得观测星宿,事先知道年成是丰收还是歉收。他们一般在十月份祭天,昼夜喝酒、唱歌、跳舞,称之为“舞天”。又把虎作为神来祭祀。村落之间发生互相侵犯,总是罚对方用人口和牛马偿还,称之为“责祸”。杀人的人偿命。他们很少入侵别国和偷盗。秽人能够步行作战,他们制造的矛有三丈长,有时几个人一起拿一根矛。乐浪的檀弓就出产于减。那裹有许多身有花纹的豹子,有一种矮小的乘之可在果树下走的马,海裹出产班鱼。使者来的时候都要贡献这些东西。
韩分三个种族:一叫马韩,二叫辰韩,三叫弁辰。马韩在西面,有五十四个国家,马韩的北面同乐浪,南面同倭相邻。辰韩在东面,有十二个国家,辰韩的北边同减貊接境。弁辰在辰韩的南面,也有十二个国家,弁辰的南部也同倭相邻。韩总共有七十八个国家,伯济是其中的一国。大国有一万多户,小国有的几千户,各自生活在山岭和海之间,土地折合四千多里见方。东西方向以大海为边境,都是古代的辰国。马韩最大,大家一同立马韩的人为辰王,在目支国建都,统治三韩的全部地盘。各国的国王原先都是马韩种族的人。
马韩人懂得种田养蚕,制作丝绵布。那裹出产栗子,有梨那么大。有一种长尾鶸,尾巴有五尺长。马韩的村落都混杂在一块居住,也没有城郭。他们用土造房屋,形状像坟冢,他们在土屋的顶上开门。他们不知道跪拜,没有男女老少的分别。他们不看重金银珍宝和锦帛毛织品,不知道乘牛骑马,惟独看重玉珠,把玉珠联缀在衣服上作为装饰品,以及做项链耳坠。他们一般不戴冠帽,露出发髻,身穿布袍,脚穿草鞋。那裹的人强壮勇猛,年轻人在建筑房屋时有卖弄力气的,经常用绳子将后背光溜溜地穿连起来,吊上大木头,欢呼跳跃,以为强壮。他们经常在五月份耕种完毕祭祀鬼神,昼夜喝酒聚会,大家聚到一起唱歌跳舞,跳舞时经常是几十个人跟着用脚踏地拍打节奏。十月份农事结束,也是如此。各国的村落各有一个人负责祭祀天神,称之为“天君”。又造苏涂塔,竖起大木头,在上面悬挂铃和鼓,用来事奉鬼神。马韩的南部边界靠近倭,也有文身的人。
辰韩,那裹的老人说自己原是秦朝时逃亡的人,为躲避苦役,来到韩国,马韩割出东部地区给他们居住。他们称“国”为“邦”,称“弓”为“弧”,称“贼”为“寇”,称“行酒”为“行觞”,彼此称对方叫“徒”,有点像秦朝的语言,所以有人称他们为秦韩。辰韩有围墙、栅栏和房屋。一些小的城邑,各自有首领,大的首领叫臣智,其次叫俭侧,又其次叫樊祇,又其次叫杀奚,再次叫邑借。辰韩土地肥美,适合种植五谷。他们懂得养蚕种桑,织丝帛。他们知道驾车骑牛马,嫁娶按照礼规去做。在路上人们相互让道。辰韩出产铁,秽、倭、马韩都向他们买铁。他们的所有贸易,都用铁作为货币。那裹的习俗喜欢唱歌跳舞、喝酒敲鼓弹瑟。生出孩子希望孩子头扁,都用石头压在孩子脑袋上。
弁辰同辰韩混杂居住,城郭和衣服都一样,语言和风俗有差异。人的长相都很高大,头发漂亮,衣服清洁。但刑法严峻。弁辰的国家靠近倭国,所以有不少人文身。
起初,朝鲜王准被卫满打败,就率领剩下的几千人逃到海上,攻打马韩,打败了马韩,自立为韩王。准的后代灭绝,马韩人又立自己人为辰王。建武二十年,韩国廉斯人苏马谖等人到乐浪进贡。光武封苏马提为汉廉斯邑君,要他归乐浪郡管辖,四季朝见。灵帝末年,韩、减一并强盛,郡县没能力制服他们,百姓苦于祸乱,不少人流亡到韩国。
屋垄的西面,有一个海岛,上面有州胡国。那裹的人生得矮小,剃去头发,身穿皮革制成的衣服,仅有上衣而没有下衣。他们喜欢养牛、养猪,乘船往来到韩国做生意。
倭在韩东南方向的大海中,依海岛居住,共有一百多个国家。自从武帝灭掉朝鲜,倭人派使者和翻译和汉来往的有三十个左右的国家,每个国家都自称国王,世代相传。大倭王住在邪马台国。乐浪郡的边界,距邪马台国有一万二千里,距倭的西北边界拘邪韩国有七千多里。倭地大致在会稽束冶的束面,与朱崖、儋耳相近,所以他们的法度习俗大多相同。
那裹的土壤适合种植稻谷、麻,适合养蚕种桑,倭人懂得将丝麻织为布帛。那裹出产白玉珠和青玉。山上有红土。气候温暖,冬夏都生长蔬菜.没有牛、马、虎、豹、羊、鹊。他们的兵器有矛、盾、木弓,箭用竹制作或用骨头制成箭镞。男人都在脸上刺字和文身,以身上花纹的左右、大小分别尊卑贵贱。那裹男子穿的衣服都是用整幅布帛横过来,结扎相连。女人披着头发,发髻盘曲,衣服像薄被,从头向下套在身上;而且用朱砂粉敷在身上,类似中原人用粉。他们有围墙、栅栏和房屋。父母和兄弟都分开居住,惟独聚会时没有男女分别。吃喝用手,并且使用礼器篷、豆。他们习惯上都赤脚,认为蹲着和坐着是对人恭敬。人们生性嗜酒。很多人长寿,活到一百多岁的人非常多。国内女性较多,首领们都有四五个妻子,其他人有的有两个妻子,有的有三个妻子。女人不淫乱,不妒忌。并且那裹的习俗不偷盗,很少有争执诉讼的事情。犯法人的妻子儿女要被没收,严重的要杀掉满门全族。人死了要停尸十多天,家裹人哭泣,不吃饭不喝酒,但别的人到死者家中唱歌跳舞,以此为乐。他们烧烤骨头进行占卜,用来判断吉凶。他们渡海往来,让一个人不梳妆,不洗沐,不吃肉,不近女色,称之为“持衰”。如果在途中吉利,就给持衰的人财物;如果在外生病或是遇害,就认为是持衰的人不严谨,就一同将他杀掉。
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派人带了贡品前来朝拜庆贺,使者自称大夫,倭奴国在倭国的最南端。光武赐给倭奴国印绶。安帝永初元年,倭国王帅升等人献来一百六十个人,希望能够朝见。
桓帝、灵帝年间,倭国大乱,互相攻打,许多年没有国君。有一个叫卑弥呼的女子,年长以后不出嫁,从事鬼神之术,能够用妖术迷惑大家,于是大家一同立她为国王。她的侍者婢女上千人,很少有人见到她,衹有一个男子供给她饮食,传她的话。她居住的宫室楼观和栅栏城墙,都有人手拿兵器守卫。法律习俗非常严峻。
从女王国向东渡海一千多里,到达拘奴国,虽然都是倭人,但不属于女王管辖。从女王国向南四千多里到达侏儒国,人有三四尺高。从侏儒国向东南方向乘船走一年,可到裸国、黑齿国,使者能到的地方,就到此为止了。
会稽海外有束缇人,分为二十多个国家。又有夷洲和澶洲。传说秦始皇派方士徐福带领几千童男童女渡海,寻找蓬莱神仙,没找到神仙,徐福害怕被杀头不敢回来,就居住在夷洲上,世代相继,有几万家。百姓经常到会稽买卖。会稽束冶县有人在海上航行遭遇大风,被漂流到澶洲。澶洲所在的地方非常遥远,没办法往来。
论曰:从前箕子远离衰败的殷商的命运,到朝鲜避难。朝鲜最初的习俗没有听说过,到箕子实行八条禁令以后,使人们知道法禁,因而城邑没有奸淫和偷盗,夜不闭户,改变了愚昧浅薄的习俗,接近宽大简略的法律,实行了几百几千年,所以束夷普遍形成温和谨慎的风气,和另外三方的夷人不同。衹要政治通达,那么就会存有道义。仲尼心怀感愤,认为九夷可以居住。有人怀疑九夷鄙陋。孔子说: “有才德的人在那裹居住,有什么鄙陋的呢厂也仅有这种想法罢了。白这以后朝鲜商贾往来做生意,逐渐和中原来往。然而燕国人卫满扰乱了朝鲜的风尚,自此风气变得浅薄不同了。
《老子》说: “法令愈益昭明,盗贼就有很多。”像箕子这样省简法律条文而用信义治理的,这是得到圣贤制订法律的根本了!
赞曰:居住在蜗夷,被称作旸谷的地方。入山裹栖息,藏海上生活,由此和中原的宗族相区别。秦朝末年发生祸乱,燕国人逃离灾难。糅杂进华夏人的习俗,原有的风尚浇薄,于是同汉国往来。地处遥远通过翻译,有时归顺有时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