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济 陆琼 子从典 顾野王 傅縡 章华
萧济,字孝康,东海兰陵人也。少好学,博通经史,谘梁武帝《左氏》疑义三 十馀条,尚书仆射范阳张缵、太常卿南阳刘之遴并与济讨论,缵等莫能抗对。解褐 梁秘书郎,迁太子舍人。预平侯景之功,封松阳县侯,邑五百户。
及高祖作镇徐方,以济为明威将军、征北长史。承圣二年,征为中书侍郎,转 通直散骑常侍。世祖为会稽太守,又以济为宣毅府长史,迁司徒左长史。世祖即位, 授侍中。寻迁太府卿,丁所生母忧,不拜。济毘佐二主,恩遇甚笃,赏赐加于凡等。 历守兰陵、阳羡、临津、临安等郡,所在皆著声绩。太建初,入为五兵尚书,与左 仆射徐陵、特进周弘正、度支尚书王瑒、散骑常侍袁宪俱侍东宫。复为司徒长史。 寻授度支尚书,领羽林监。迁国子祭酒,领羽林如故。加金紫光禄大夫,兼安德宫 卫尉。寻迁仁威将军、扬州长史。高宗尝敕取扬州曹事,躬自省览,见济条理详悉, 文无滞害,乃顾谓左右曰:“我本期萧长史长于经传,不言精练繁剧,乃至于此。” 迁祠部尚书,加给事中,复为金紫光禄大夫。未拜而卒,时年六十六。诏赠本官, 官给丧事。
陆琼,字伯玉,吴郡吴人也。祖完,梁琅邪、彭城二郡丞。父云公,梁给事黄 门侍郎,掌著作。琼幼聪惠有思理,六岁为五言诗,颇有词采。大同末,云公受梁 武帝诏校定《棋品》,到溉、硃异以下并集。琼时年八岁,于客前覆局,由是京师 号曰神童。异言之武帝,有敕召见,琼风神警亮,进退详审,帝甚异之。十一,丁 父忧,毁瘠有至性,从祖襄叹曰:“此儿必荷门基,所谓一不为少。”及侯景作逆, 携母避地于县之西乡,勤苦读书,昼夜无怠,遂博学,善属文。
永定中,州举秀才。天嘉元年,为宁远始兴王府法曹行参军。寻以本官兼尚书 外兵郎,以文学转兼殿中郎,满岁为真。琼素有令名,深为世祖所赏。及讨周迪、 陈宝应等,都官符及诸大手笔,并中敕付琼。迁新安王文学,掌东宫管记。及高宗 为司徒,妙简僚佐,吏部尚书徐陵荐琼于高宗曰:“新安王文学陆琼,见识优敏, 文史足用,进居郎署,岁月过淹,左西掾缺,允膺兹选,阶次小逾,其屈滞已积。” 乃除司徒左西掾。寻兼通直散骑常侍,聘齐。
太建元年,重以本官掌东宫管记。除太子庶子,兼通事舍人。转中书侍郎、太 子家令。长沙王为江州刺史,不循法度,高宗以王年少,授琼长史,行江州府国事, 带寻阳太守。琼以母老,不欲远出,太子亦固请留之,遂不行。累迁给事黄门侍郎, 领羽林监。转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又领大著作,撰国史。
后主即位。直中书省,掌诏诰。俄授散骑常侍,兼度支尚书,领扬州大中正。 至德元年,除度支尚书,参掌诏诰,并判廷尉、建康二狱事。初,琼父云公奉梁武 帝敕撰《嘉瑞记》,琼述其旨而续焉,自永定讫于至德,勒成一家之言。迁吏部尚 书,著作如故。琼详练谱谍,雅鉴人伦,先是,吏部尚书宗元饶卒,右仆射袁宪举 琼,高宗未之用也,至是居之,号为称职,后主甚委任焉。
琼性谦俭,不自封植,虽位望日隆,而执志愈下。园池室宇,无所改作,车马 衣服,不尚鲜华,四时禄俸,皆散之宗族,家无馀财。暮年深怀止足,思避权要, 恒谢病不视事。俄丁母忧,去职。初,琼之侍东宫也,母随在官舍,后主赏赐优厚。 及丧柩还乡,诏加赙赠,并遣谒者黄长贵持册奠祭,后主又自制志铭,朝野荣之。 琼哀慕过毁,以至德四年卒,时年五十,诏赠领军将军,官给丧事。有集二十卷行 于世。长子从宜,仕至武昌王文学。
第三子从典,字由仪。幼而聪敏。八岁,读沈约集,见回文研铭,从典援笔拟 之,便有佳致。年十三,作《柳赋》,其词其美。琼时为东宫管记,宫僚并一时俊 伟,琼示以此赋,咸奇其异才。从父瑜特所赏爱,及瑜将终,家中坟籍皆付从典, 从典乃集瑜文为十卷,仍制集序,其文甚工。
从典笃好学业,博涉群书,于《班史》尤所属意。年十五,本州举秀才。解褐 著作佐郎,转太子舍人。时后主赐仆射江总并其父琼诗,总命从典为谢启,俄顷便 就,文华理畅,总甚异焉。寻授信义王文学,转太子洗马。又迁司徒左西掾,兼东 宫学士。丁父忧去职。寻起为德教学士,固辞不就,后主敕留一员,以待从典。俄 属金陵沦没,随例迁关右。仕隋为给事郎,兼东宫学士。又除著作佐郎。右仆射杨 素奏从典续司马迁《史记》迄于隋,其书未就。值隋末丧乱,寓居南阳郡,以疾卒, 时年五十七。
顾野王,字希冯,吴郡吴人也。祖子乔,梁东中郎武陵王府参军事。父亘, 信威临贺王记室,兼本郡五官掾,以儒术知名。野王幼好学。七岁,读《五经》, 略知大旨。九岁能属文,尝制《日赋》,领军硃异见而奇之。年十二,随父之建安, 撰《建安地记》二篇。长而遍观经史,精记嘿识,天文地理、蓍龟占候、虫篆奇字, 无所不通。梁大同四年,除太学博士。迁中领军临贺王府记室参军。宣城王为扬州 刺史,野王及琅邪王褒并为宾客,王甚爱其才。野王又好丹青,善图写,王于东府 起斋,乃令野王画古贤,命王褒书赞,时人称为二绝。
及侯景之乱,野王丁父忧,归本郡,乃召募乡党数百人,随义军援京邑。野王 体素清羸,裁长六尺,又居丧过毁,殆不胜衣,及杖戈被甲,陈君臣之义,逆顺之 理,抗辞作色,见者莫不壮之。京城陷,野王逃会稽,寻往东阳,与刘归义合军据 城拒贼。侯景平,太尉王僧辩深嘉之,使监海盐县。
高祖作宰,为金威将军、安东临川王府记室参军,寻转府谘议参军。天嘉元年, 敕补撰史学士,寻加招远将军。光大元年,除镇东鄱阳王谘议参军。太建二年,迁 国子博士。后主在东宫,野王兼东宫管记,本官如故。六年,除太子率更令,寻领 大著作,掌国史,知梁史事,兼东宫通事舍人。时宫僚有济阳江总,吴国陆琼,北 地傅縡,吴兴姚察,并以才学显著,论者推重焉。迁黄门侍郎,光禄卿,知五礼事, 馀官并如故。十三年卒,时年六十三。诏赠秘书监。至德二年,又赠右卫将军。
野王少以笃学至性知名,在物无过辞失色,观其容貌,似不能言,及其励精力 行,皆人所莫及。第三弟充国早卒,野王抚养孤幼,恩义甚厚。其所撰著《玉篇》 三十卷,《舆地志》三十卷,《符瑞图》十卷,《顾氏谱传》十卷,《分野枢要》 一卷,《续洞冥纪》一卷,《玄象表》一卷,并行于世。又撰《通史要略》一百卷, 《国史纪传》二百卷,未就而卒。有文集二十卷。
傅縡,字宜事,北地灵州人也。父彝,梁临沂令。縡幼聪敏,七岁诵古诗赋至 十馀万言。长好学,能属文。梁太清末,携母南奔避难,俄丁母忧,在兵乱之中, 居丧尽礼,哀毁骨立,士友以此称之。后依湘州刺史萧循,循颇好士,广集坟籍, 縡肆志寻阅,因博通群书。王琳闻其名,引为府记室。琳败,随琳将孙瑒还都。时 世祖使颜晃赐瑒杂物,瑒托縡启谢,词理优洽,文无加点,晃还言之世祖,寻召为 撰史学士。除司空府记室参军,迁骠骑安成王中记室,撰史如故。
縡笃信佛教,从兴皇惠朗法师受《三论》,尽通其学。时有大心暠法师著《无 诤论》以诋之,縡乃为《明道论》,用释其难。其略曰:
《无诤论》言:比有弘《三论》者,雷同诃诋,恣言罪状,历毁诸师,非斥众 学,论中道而执偏心,语忘怀而竞独胜,方学数论,更为仇敌,仇敌既构,诤斗大 生,以此之心,而成罪业,罪业不止,岂不重增生死,大苦聚集?答曰:《三论》 之兴,为日久矣。龙树创其源,除内学之偏见,提婆扬其旨,荡外道之邪执。欲使 大化流而不拥,玄风阐而无坠。其言旷,其意远,其道博,其流深。斯固龙象之腾 骧,鲲鹏之抟运。蹇乘决羽,岂能觖望其间哉?顷代浇薄,时无旷士,苟习小学, 以化蒙心,渐染成俗,遂迷正路,唯竞穿凿,各肆营造,枝叶徒繁,本源日翳,一 师解释,复异一师,更改旧宗,各立新意,同学之中,取寤复别,如是展转,添糅 倍多。总而用之,心无的准;择而行之,何者为正?岂不浑沌伤窍,嘉树弊牙?虽 复人说非马,家握灵蛇,以无当之卮,同画地之饼矣。其于失道,不亦宜乎?摄山 之学,则不如是。守一遵本,无改作之过;约文申意,杜臆断之情。言无预说,理 非宿构。睹缘尔乃应,见敌然后动。纵横络驿,忽恍杳冥。或弥纶而不穷。或消散 而无所。焕乎有文章,踪朕不可得;深乎不可量,即事而非远。凡相酬对,随理详 核。有何嫉诈,干犯诸师?且诸师所说,为是可毁?为不可毁?若可毁者,毁故为 衰;若不可毁,毁自不及。法师何独蔽护不听毁乎?且教有大小,备在圣诰,大乘 之文,则指斥小道。今弘大法,宁得不言大乘之意耶?斯则褒贬之事,从弘放学; 与夺之辞,依经议论。何得见佛说而信顺,在我语而忤逆?无诤平等心如是耶?且 忿恚烦恼,凡夫恒性,失理之徒,率皆有此。岂可以三修未惬,六师怀恨,而蕴涅 槃妙法,永不宣扬?但冀其忿愤之心既极,恬淡之寤自成耳。人面不同,其心亦异, 或有辞意相反,或有心口相符。岂得必谓他人说中道而心偏执,己行无诤,外不违 而内平等?仇敌斗讼,岂我事焉;罪业聚集,斗诤者所畏耳。
《无诤论》言:摄山大师诱进化导,则不如此,即习行于无诤者也。导悟之德 既往,淳一之风已浇,竞胜之心,阿毁之曲,盛于兹矣。吾愿息诤以通道,让胜以 忘德。何必排拂异家,生其恚怒者乎?若以中道之心行于《成实》,亦能不诤;若 以偏著之心说于《中论》,亦得有诤。固知诤与不诤,偏在一法。答曰:摄山大师 实无诤矣,但法师所赏,未衷其节。彼静守幽谷,寂尔无为,凡有训勉,莫匪同志, 从容语嘿,物无间然,故其意虽深,其言甚约。今之敷畅,地势不然。处王城之隅, 居聚落之内,呼吸顾望之客,脣吻纵横之士,奋锋颖,励羽翼,明目张胆,被坚执 锐,聘异家,衒别解,窥伺间隙,邀冀长短,与相酬对,捔其轻重,岂得默默无言, 唯唯应命?必须掎摭同异,发擿玼瑕,忘身而弘道,忤俗而通教,以此为病,益知 未达。若令大师当此之地,亦何必默己,而为法师所贵耶?法师又言:“吾愿息诤 以通道,让胜以忘德。”道德之事,不止在诤与不诤,让与不让也。此语直是人间 所重,法师慕而言之,竟未知胜若为可让也。若他人道高,则自胜不劳让矣;他人 道劣,则虽让而无益矣。欲让之辞,将非虚设?中道之心,无处不可。《成实三论》, 何事致乖?但须息守株之解,除胶柱之意,是事皆中也。来旨言“诤与不诤,偏在 一法”。何为独褒无诤耶?讵非矛盾?
《无诤论》言:邪正得失,胜负是非,必生于心矣,非谓所说之法,而有定相 论胜劣也。若异论是非,以偏著为失言,无是无非,消彼得失,以此论为胜妙者, 他论所不及,此亦为失也。何者?凡心所破,岂无心于能破,则胜负之心不忘,宁 不存胜者乎?斯则矜我为得,弃他之失,即有取舍,大生是非,便是增诤。答曰: 言为心使,心受言诠;和合根尘,鼓动风气,故成语也。事必由心,实如来说。至 于心造伪以使口,口行诈以应心,外和而内险,言随而意逆,求利养,引声名,入 道之人,在家之士,斯辈非一。圣人所以曲陈教诫,深致防杜,说见在之殃咎,叙 将来之患害,此文明著,甚于日月,犹有忘爱躯,冒峻制,蹈汤炭,甘齑粉,必行 而不顾也。岂能悦无诤之作,而回首革音耶?若弘道之人,宣化之士,心知胜也, 口言胜也,心知劣也,口言劣也,亦无所苞藏,亦无所忌禅,但直心而行之耳。他 道虽劣,圣人之教也;己德虽优,亦圣人之教也。我胜则圣人胜,他劣则圣人劣。 圣人之优劣,盖根缘所宜尔。于彼于此,何所厚薄哉?虽复终日按剑,极夜击柝, 瞋目以争得失,作气以求胜负,在谁处乎?有心之与无心,徒欲分别虚空耳。何意 不许我论说,而使我谦退?此谓鹪褷已翔于寥廓,而虞者犹窥薮泽而求之。嗟乎! 丈夫当弘斯道矣。
《无诤论》言:无诤之道,通于内外。子所言须诤者,此用末而救本,失本而 营末者也。今为子言之。何则?若依外典,寻书契之前,至淳之世,朴质其心,行 不言之教,当于此时,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而各得其所,复有何诤乎?固知本末不 诤,是物之真矣。答曰:诤与无诤,不可偏执。本之与末,又安可知?由来不诤, 宁知非末?于今而诤,何验非本?夫居后而望前,则为前;居前而望后,则为后。 而前后之事犹如彼此,彼呼此为彼,此呼彼为彼,彼此之名,的居谁处?以此言之, 万事可知矣。本末前后,是非善恶,可恒守邪?何得自信聪明,废他耳目?夫水泡 生灭,火轮旋转,入牢阱,受羁绁,生忧畏,起烦恼,其失何哉?不与道相应,而 起诸见故也。相应者则不然,无为也,无不为也。善恶不能偕,而未曾离善恶,生 死不能至,亦终然在生死,故得永离而任放焉。是以圣人念绕桎之不脱,愍黏胶之 难离,故殷勤教示,备诸便巧。希向之徒,涉求有类,虽驎角难成,象形易失,宁 得不仿佛遐路,勉励短晨?且当念己身之善恶,莫揣他物,而欲分别,而言我聪明, 我知见,我计校,我思惟,以此而言,亦为疏矣。他人者实难测,或可是凡夫真尔, 亦可是圣人俯同,时俗所宜见,果报所应睹。安得肆胸衿,尽情性,而生讥诮乎? 正应虚己而游乎世,俯仰于电露之间耳。明月在天,众水咸见,清风至林,群籁毕 响。吾岂逆物哉?不入鲍鱼,不甘腐鼠。吾岂同物哉?谁能知我,共行斯路,浩浩 乎!堂堂乎!岂复见有诤为非,无诤为是?此则诤者自诤,无诤者自无诤,吾俱取 而用之。宁劳法师费功夫,点笔纸,但申于无诤;弟子疲脣舌,消晷漏,唯对于明 道?戏论哉!糟粕哉!必欲且考真伪,蹔观得失,无过依贤圣之言,检行藏之理, 始终研究,表里综核,使浮辞无所用,诈道自然消。请待后筵,以观其妙矣。
寻以本官兼通直散骑侍郎使齐,还除散骑侍郎、镇南始兴王谘议参军,兼东宫 管记。历太子庶子、仆,兼管记如故。后主即位,迁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 事舍人,掌诏诰。
縡为文典丽,性又敏速,虽军国大事,下笔辄成,未尝起草,沉思者亦无以加 焉,甚为后主所重。然性木强,不持检操,负才使气,陵侮人物,朝士多衔之。会 施文庆、沈客卿以便佞亲幸,专制衡轴,而縡益疏。文庆等因共谮縡受高丽使金, 后主收縡下狱。縡素刚,因愤恚,乃于狱中上书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爱 下民,省嗜欲,远谄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泽被区宇,庆流子孙。陛下顷 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之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雠, 视生民如草芥;后宫曳绮绣,厩马馀菽粟,百姓流离,僵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 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书奏,后主大怒。顷之, 意稍解,遣使谓縡曰:“我欲赦卿,卿能改过不?”縡对曰:“臣心如面,臣面可 改,则臣心可改。”后主于是益怒,令宦者李善庆穷治其事,遂赐死狱中,时年五 十五。有集十卷行于世。
时有吴兴章华,字仲宗,家世农夫,至华独好学,与士君子游处,颇览经史, 善属文。侯景之乱,乃游岭南,居罗浮山寺,专精习业。欧阳頠为广州刺史,署为 南海太守。及欧阳纥败,乃还京师。太建中,高宗使吏部侍郎萧引喻广州刺史马靖, 令入子为质,引奏华与俱行。使还,而高宗崩。后主即位,朝臣以华素无伐阅,竞 排诋之,乃除大市令,既雅非所好,乃辞以疾,郁郁不得志。祯明初,上书极谏, 其大略曰:“昔高祖南平百越,北诛逆虏;世祖东定吴会,西破王琳;高宗克复淮 南,辟地千里:三祖之功,亦至勤矣。陛下即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 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妃嫔而临轩,老臣宿将, 弃之草莽,谄佞谗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 见麋鹿复游于姑苏台矣。”书奏,后主大怒,即日命斩之。
史臣曰:萧济、陆琼,俱以才学显著,顾野王博极群典,傅縡聪警特达,并一 代之英灵矣。然縡不能循道进退,遂置极网,悲夫!
到高祖镇守徐方,以萧济为明威将军、征北长史。承圣二年,征为中书侍郎,转任通直散骑常侍。世祖为会稽太守时,又以萧济为宣毅府长史,改任司徒左长史。世祖即位后,授侍中。不久改任太府卿,母丧,不拜官。萧济辅佐二主,恩遇甚厚,赏赐高于一般人。历守兰陵、阳羡、临津、临安等郡,所到之处都以声誉政续著称。太建初年,入朝为五兵尚书,与左仆射徐陵、特进周弘正、度支尚书王场、散骑常侍袁宪一起奉侍束宫。又为司徒长史。接着被授任度支尚书,领羽林监。改任国子祭酒,领羽林照旧。加封金紫光禄大夫,兼安德宫卫尉。不久改任仁威将军、扬州长史。高宗曾下韶取扬州曹事,亲自省览,见萧济所写条理详悉,行文流畅,于是对左右人说:“我本以为萧长史长于经传,不知道他所写精练繁多能到这个地步。”改封祠部尚书,加封给事中,又为金紫光禄大夫。未拜官而死,年纪六十六岁。下韶赠原封官职,官府出资办理丧事。
陆琼,字伯玉,吴郡吴人。祖父陆完,梁朝琅邪、彭城二郡丞。父亲陆云公,梁朝给事黄门侍郎,掌管著作。陆琼幼年聪敏伶俐,思维有条理,六岁能写五言,且颇有文采。大同末年,父陆云公受梁武帝韶令校定《棋品》,到溉、朱异以下人员齐集,陆琼这时八岁,能在客人面前覆盘,由此京城内传称他为神童。朱异对梁武帝说了这个情况,銮武童下令召见,陆琼神态机警聪明,举止安详慎重,梁武帝特别看重他。大同十一年,父丧,他因悲哀过度而极其瘦弱,有孝亲之情,叔祖父陆襄感叹道:“此儿必能光耀门庭,所谓一个也不算少。”到侯景作乱,陆琼携带母亲避难到县的西乡,刻苦读书,El夜不松懈,于是学识渊博,擅长写文章。
永定年间,被州举选为秀才。天嘉元年,为宁远始兴王府法曹行参军。接着以本官兼尚书外兵郎,以文学转兼殿中郎,任职期满由代理转为正职。陆琼一向有好名声,深为世担赏识。到讨伐周迪、陈宝应等人时,诏令及各种重要文书,都敕令交付付琼完成。改任新安王文学,掌东宫管记。 到高宗为司徒,精选属官,吏部尚书徐陵向高宗推荐陆琼说:“新安王文学陆琼,见识多而聪敏,文史兼通,足够应用,进居郎署,已有年月,左西掾缺位,可以选他担任此职,造衹是阶位小逾,而屈滞时间已积久。”于是封为司徒左西掾。不久兼通直散骑常侍,出使齐。
太建元年,又以本官掌东宫管记。封太子庶子,兼通事舍人。转任中书侍郎、太子家令。长沙王为丝业刺史,不遵循法度,高宗以长沙王年少,授堕琼长史,行逗业府国事,兼任寻阳太守。堕琼以母亲年事已高为由,不想远出,太子也执意请求留他,便不出行。屡经升迁任给事黄门侍郎,领羽林监。转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又领大著作,撰写国史。
后主即位,陆琼入值中书省,掌韶诰。不久授散骑常侍,兼度支尚书,领扰蛆大中正。至坛元年,授度支尚书,参掌诏诰,并判廷尉、M谴二狱事。当初,陆琼父亲陆云公奉梁武帝之命撰写《嘉瑞记》,陆琼承述其旨而续写,自永室年到至德年,终成一家之言。改任吏部尚书,著作依旧。陆琼通晓记述氏族或宗族世系的书籍,素能鉴别人才,先前,吏部尚书宗元饶死,右仆射袁宪推举陆琼,高宗没有用他,到此时行使其职,被号为称职,后主十分信任他。
陆琼生性谦虚俭朴,从不为自己聚敛财货,虽然职位声望日渐隆盛,却坚持素志更加谦逊。所居园池屋室,不作改变,车马衣服,不崇尚华丽,一年的俸禄,都散发给宗族人员,自己家中没有剩余财产。晚年深有知足之怀,祇想避开权要人物,常称病而不就职治事。不久母丧,离职。当初,陆琼奉侍东宫时,母亲随从在官舍,后主赏赐十分优厚。到丧棺还乡,下诏加赠助丧财物,并派谒者黄长贵持册奠祭,后主又自制志铭,朝野都以此为荣。陆琼悲哀过度,在至德四年去世,时年五十岁。诏赠领军将军,官府出资办理丧事。有文集二十卷行于世。陆琼长子陆从宜,官至武昌王文学。
陆琼第三个儿子陆从典,字由仪。幼年聪敏。八岁读《沈约集》,看到回文研铭,便执笔模拟,即成佳文。十三岁,作《柳赋》,文词极美。其时陆琼任束宫管记,宫中官吏都是一时的俊伟人士,陆琼把他儿子的这篇赋给众人看,大家都惊异他儿子的才华。叔父陆瑜特别赏爱陆从典的才华,到陆瑜将死之时,他把家中所有古代典籍都交付陆从典,陆从典于是把陆瑜的文章集为十卷,同时写下文集的序,序文极工。
陆从典专意喜好学业,博览群书,对《汉书》尤其留意研读。十五岁,被本州举为秀才。初任著作佐郎,转为太子舍人。当时后主赐仆射江总以及陆从典父亲陆琼诗,江总命陆从典撰谢启,片刻即成,文词华美、文理顺畅,江总极为惊异。不久授信义王文学,转太子洗马。又改任司徒左西掾,兼东宫学士。父丧离职。接着起用为垄墼学士,他坚决辞谢不肯就任,篮主下令留一个名额,以期待陆从典。不久正值金陵陷落,随例迁往关右。任隋朝给事郎,兼东宫学士。又封为著作佐郎。右仆射杨素奏请陆从典续写司马迁《史记》到堕塑止,此书结果未成。正值堕末丧乱,陆从典寓居南阳郡,因病去世,时年五十七岁。
顾野王,字希冯,吴郡吴人。祖父顾子乔,梁朝东中郎武陵王府参军事。父亲顾亘,信威临贺王记室,兼本郡五官掾,以儒术闻名。顾野王幼年好学。七岁读《五经》,能略知大意。九岁能撰文章,曾写成《日赋》,领军朱昱看见后十分惊奇。十二岁时随父亲去建安,撰成《建安地记》二篇。年龄稍大后遍览经史之书,能精记强识,凡天文地理、蓍龟占候、虫篆奇字均无所不通。梁朝大同四年,封为太学博士。改任中领军堕贺王府记室参军。宣城王为扬蚶刺史,顾野王及遮巫玉塞均为宾客,宣并王极爱他们的才能。顾野王又喜好丹青,擅长绘画,宣越王在塞卢起斋,令题墅王画古代贤人,命王褒在画上写赞,当时人称之为二绝。
到侯景作乱,顾野王父丧,返回本郡,便招募乡人数百,随义军援助京城。顾野王体质瘦弱,身高仅六尺,加上居丧过度,人瘦而衣服过分宽大,到持戈披甲,慨言君臣之义,逆顺之理,辞严气正,旁观者无不为之称赞。京城陷落,颅墅王逃往盒擅,不久前往塞坠,与刘垦盏联合据城而抗拒贼军。侯景被平定,太尉王僧辩深为嘉赏,派他监海盐县。
高祖做宰相时,顾野王为金威将军、安东临川王府记室参军,接着转府谘议参军。天嘉元年,诏令补撰史学士,不久加招远将军。光大元年,封镇东鄱阳王谘议参军。太建二年,改任国子博士。后主在东宫时,顾野王兼束宫管记,本官照旧。太建六年,封为太子率更令,接着领大著作,掌国史,知梁史事,兼束宫通事舍人。当时宫中僚属有济阳江总,吴国陆琼,北地傅纬,吴兴姚察,都以才学显著,被论者所推重。改任黄门侍郎,光禄卿,知五礼事,其余官职照旧。太建十三年死,时年六十三岁。韶令追赠为秘书监。至德二年,又追赠右卫将军。
顾野王少年时以专心好学品性卓绝闻名,待人接物从无辞色失当之处,看他的容貌,似乎不大善言辞,到他励精力行时,人们都不如他。他的三弟顾充国早亡,顾野王抚养年幼的孤儿,恩义极厚。他所撰写的著作《玉篇》三十卷,《舆地志》三十卷,《符瑞圃》十卷,《顾氏谱传》十卷,《分野枢要》一卷,《续洞冥纪》一卷,《玄象表》一卷,都刊行于世。又撰写《通史要略》一百卷,《国史纪传》二百卷,没能完成便死了。有文集二十卷。
傅縡,字宜事,北地灵州人。父亲傅彝,梁朝临沂令。傅縡幼年聪敏,七岁能背诵古诗赋达十余万字。年龄稍大后好学,能写文章。梁朝太清末年,携带母亲南逃避难,不久母亡,在兵乱中,他居丧尽礼,因悲哀过度而形销骨立,士人朋友以此称赞他。后归依湘州刺史萧循,萧循很喜欢结交士人,广泛收集古代典籍,傅縡随意检索阅读,于是广泛通晓各种书籍。王琳听到他的名声,引他为府记室。王琳败,傅縡随王琳部将孙场还京城。当时世祖派颜晃赐孙场杂物,孙场托傅縡撰写谢启,文词优美文理洽当,文不加点,颜晃回去告之世祖,不久召为撰史学士。封为司空府记室参军,改任骠骑安成王中记室,撰史照旧。
傅縡笃信佛教,师从兴皇惠朗法师学习《三论》,全部精通这一学说。当时有大心焉法师着《无静论》诋毁<三论》,傅縡便撰《明道论》,用以消除他的非难。文章大略说:
《无静论》说:最近有宣扬《三论》的人,随声附和责骂诋毁,放肆地言说罪状,对诸位大师都加以诋毁,对众多学说都进行贬斥,谈论中道却执着于偏心,讲说忘怀又竞心于独胜,刚学了几句经论,就变成了仇敌,既然结成了仇敌,争斗就严重产生了,用这样的心,就造成了罪业,罪业没有停止,难道不是加重增加了生死的轮回,使聚集之众大大受苦吗?回答说:《三论》兴起,时间已经很久了。龙树创立了它的起源,除去内学的偏见;提婆弘扬它的旨意,扫除了外道的邪执。想使大化流行而不堵塞,玄风开辟而不衰落。它的言论宽广,它的意思高速,它的道博大,它的流精深。这本来是龙、象的奔腾,鲲、鹏的飞跃。跛足的马、断翅的鸟,怎么能希望处身其间呢?近代世风浇薄,社会上没有旷达之士,苟且学习小学,来感化蒙昧的心,逐渐沾染了当时的成俗,于是迷失了正确的路,衹是竞相穿凿,各自肆意营造,枝叶白白地繁茂,本源却一天天被翳蔽了,一位大师的解释,又和另一位大师的不同,就更改了旧有的宗旨,各自确立新的意思,共同学习的人中,吸取感悟又有差别,像这样辗转传承,添加杂糅就加倍增多。总起来加以采用,心没有目的标准;选择来加以推行,哪一家是正确的呢?难道遣不是为潭沌开凿七窍反而伤害了它,食用嘉树菜却损坏了牙齿吗?即使又有人说此非马,家裹存有灵蛇之珠,使用无底的玉卮,如同地上画饼一样无用。他们背离道,不也是应该的吗?摄山的学说,则不是这样。恪守一道遵循根本,没有更变的过失;文字简约申明意旨,杜绝臆断的情形。话没有预先准备,理没有事先构思。看到机绿才产生,见到敌对才萌动。纵横开阖络绎不绝,飘忽虚恍杳如冥如。有时普遍包络没有穷尽,有时消失离散不知去向。焕焕乎有文有章,踪迹无法寻觅;深深乎不能度量,接近事物并不遥远。凡是相互应酬对答,随着理详细考核。有什么嫉心诈言,冲撞冒犯诸位大师呢?而且诸位大师的言论,是确实应该指责呢?还是无可非议呢?如果应该指责,诋毁过去的就是衰落;如果无可非议,自然不会被指责。法师为什么单单庇护而不听呢?况且教派有大小,佛经是完备的,大乘的经文,就指斥小道。现在弘扬大法,难道能不讲大乘的意旨吗?这就是褒贬的事情,依从弘放的学说;取舍的言论,根据佛经议论确定。怎么能见到佛教解说就信奉顺从,出现在我的话裹就加以忤逆呢?无静平等心是这样的吗?况且怒恨烦恼,是凡夫的常性,违失道理之辈,大抵都是如此。怎么能因为三脩没有心服,六师心怀愤恨,就掩蔽涅槃妙法,永远不宣扬了呢?衹是希望他们的愤恨之心达到极端,恬淡的感悟自然形成罢了。人的长相不一样,他们的心也有差别,或许有的言论意旨相反,或许有的心想V1说相符。怎么能一定说他人是谈论中道而心却偏执,自己的行为与世无争,与外没有违碍而内心平等呢?仇敌争斗聚讼,难道是我要做的事吗?罪业聚集,是争讼者所畏惧的。
《无静论》说:摄山大师诱导教化,则不是这样,为常行无静者。指导启悟的大德已经过去了,淳一的风气已经浇薄,竞胜之心,呵斥诋毁的邪僻,从此就兴盛了。我希望干息争论来疏通道,谴责竞胜来忘机于德。为什么一定要排斥不同的学派,造成愤怒的人呢?如果用中道之心按照《成实》修行,也能无诤;如果用偏执之心来解释《中论》,也能有诤。所以知道静和不诤,偏执在此一法。回答说:摄山大师确实是无诤的,但是法师所欣赏的,却没有切中关键。他静守幽谷,平寂无为,凡是有所教导勉励,没有不是志同道合的,从容地说话或者沉默,万物没有异议,所以他的意旨虽然深奥,他的话语却非常简约。而现在铺叙发挥的人,其地位则不一样。身处王城一角,居于村落之中,招引结交心存顾望的客人,摇唇鼓舌于纵横捭阖的士子,肆其锋芒,振奋羽翼,明El张胆,披坚执锐,纵横辩论于不同的学派,炫耀不寻常的见解,窥伺可乘之机,希望抓住对方的错误,与他们互相酬对,较量褒贬,怎么能默默无言,唯唯应命呢?一定要指摘其中的不同,发现指出瑕疵,忘记自身来弘扬佛道,抵忤流俗来疏通教义,认为这是错误,更加知道他没有通达。若令大师置身此地,又何必让自己沉默,而被那些法师重视呢?法师又说: “我希望平息争论来疏通道,谴责竞胜来忘机于德。”道德的事,不止在有静与不诤,谴责与不谴责。造句话祇是被人世间所看重,法师钦慕而谈论它,竟然不知道竞胜怎能谴责呢?如果他人道高,那么自己的竞胜就不用谴责;如果他人道劣,那么即使谴责也没有益处。想要谴责的言论,难道不是虚设?中道的心,没有地方是不可以的。《成实》、《三论》,是什么事使它们互相矛盾?衹要平息拘泥守旧的理解,除去固执僵化的思想,所有的事都会中道。来信说“静与不静,偏执在此一法”。为什么衹褒奖无静呢?这难道不矛盾吗?
《无静论》说:邪正得失,胜负是非,一定是从心裹产生的,不是指所说的法,有定相来论胜劣。假如异论是非,认为偏执是失言,无是无非,消除对方的得失,认为此论是美妙的,其他的论都不及,这也是失。为什么呢?凡是心有所破,怎么能无心于此而能有所破?那么胜负之心念念不忘,怎么能不存心于竞胜呢?造就是矜持于自己是得,厌弃他人的失,也就有了取舍,大生是非,便是增加了争论。回答说:言语是心的仆役,心受言语的诠释;调和六根与六尘,鼓动风气,所以形成话语。事情一定从心裹来,实如来说。至于心造伪来役使口,口利用欺诈来响应心,外表和气却内心险恶,言语随从却思想违逆,追求利欲供养,接引声誉名望,入道的人,在家的居士,遣一类非一而足。圣人之所以婉曲陈说教导告诫,深深地致力于防微杜渐,言说现在的灾祸,叙述将来的祸害,这些文字明确著录,比E1月还要显明,却仍然要忘记爱惜自己的身躯,违犯严酷的法令,赴汤蹈火,甘心粉身碎骨,一定要前行而无所顾。怎能因喜爱无静的行动,而掉转头来改变恶声呢?如果是弘扬道的人,宣扬教化的人,那么心裹知道是胜的,VI裹说的就是胜,心裹知道是劣的。口裹说的就是劣,也没有什么包藏,也没有什么忌惮,衹是直心而行之罢了。他人的道虽然劣,是圣人的教导;自己的德虽然优,也是圣人的教导。我的优胜那么圣人的也优胜,他人的劣那么圣人的也就劣。圣人的优劣,大概根缘于所应该的地方吧。于彼于此,又有什么可以厚薄的呢?即使整天用手抚剑,彻夜击柝,睁圆了眼睛来争论得失,振作士气来求得胜负,在谁那儿呢?有心和无心,不过是白白地想分别虚空罢了。什么用意不允许我论说,却要让我谦退呢?这就是所说的鹪瞩已经翱翔在寥廓的天空,而狩猎者还窥伺沼泽湖泊来寻找它们。呜呼!大丈夫应该弘扬道啊!
《无静论》说:无静的道贯通于内外。您所说的须要静的,这是用未来救本,失去了本而谋求末。现在为您说说它。为什么呢?如果依照佛教以外的书来说,追溯文字产生之前,是至淳的社会,人心质朴,实行不言之教,当时,百姓到老死都不互相往来,都各得其所,又有什么争论呢?所以知道本末是不争论的,这是事物的本真。回答说:诤与不静,不能偏执。本与末,又怎么能知道呢?从来没有争论的,怎么知道它不是末?在今天来争论,怎么验证它不是本?处于后面而望前面,那么是前面;处于前面而望后面,那么就是后面。前面与后面的事就像是彼与此,彼称呼此是彼,此称呼彼是彼,彼舆此逭两个名称,到底分别处在谁那裹呢?就这来说,万事也就可以知道了。本末前后,是非善恶,能永久保持吗?怎么能相信自己的耳聪明,而废弃他人的耳目呢?水泡的生减,火轮的旋转,被投入牢房,受到绳索的捆绑,产生忧虑畏惧,出现烦恼,他的失在哪儿呢?不和道相应,而生起于目见的缘故呀。与道相应就不是这样,是无为,也是无不为。善与恶不能在一起,但未曾脱离善恶,生与死不能同时并至,也最终在生与死,所以能永远脱离而自任放达。所以圣人考虑到人们受到缠绕束缚不能解脱,哀怜人们受到黏附胶着难以离开,所以殷勤地教导启示,完备各种便和巧。向慕佛教的人,涉猎追求各有其类,即使精英很难形成,象的形容易失去,难道能不遥望漫漫远路,而在短暂的早晨勉励自己吗?而且应当念及自己本身的善恶,不要揣测别人,而想要加以分别,却说自己天资聪颖,自己能识别事理判断疑难,自己能言善辩,自己思维敏捷,就此而论,也有失浅薄了。他人实际上难以测知,有的可能是真正的凡夫俗子,也可能是圣人隐逸如同常人,时俗所应该识见,因果报应所应该看到。怎么能肆意于个人胸襟,尽发情性,而生讥诮呢?正应该以无我之心为人处世,立身端正无愧于天地。明月当空,百川辉映,清风拂林,万籁齐鸣。我难道与世相忤吗?君子不入鲍鱼之肆,鹅不以腐鼠为美味。我难道混同世人吗?谁能理解我,与我同路而行。盛大啊!光明啊!难道能见有静是非,无静是是吗?造就静者自己诤,无静者自己无静,我一起汲取而运用他们。怎么劳驾法师费功夫,费笔纸,衹是申明于无静;弟子费El舌,费时间,衹是应对于明道?戏论啊!糟粕啊!一定要暂时考真伪,暂时观得失,没有过分依赖贤圣的言论,考察出处行止的道理,研究始终,综核表襄,使浮辞无有所用,诈道自然就消失。请等待以后,来观看其中的奥妙吧。
不久以本官兼通直散骑侍郎出使壹,回来后封散骑侍郎、镇南始兴王谘议参军,兼东宫管记。历任太子庶子、仆,兼管记照旧。篷王登位,改秘书监、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掌诏诰。
傅纬写文章文采典雅华丽,生性又聪敏迅捷,即使是军国大事,也能下笔成文,不曾起草稿,沉思再三者对他的文章也无需添加字,很被后主器重。然而傅纬性格质朴倔强,不加检点操度,以才气自负,常欺凌侮辱他人,朝廷之士多衔恨于他。正值施文庆、沈客卿以花言巧语受宠信,把持中枢要职,于是傅绰日渐被疏远。施文庆等人便共同诋毁傅纬,说他暗中收受了高骊使者的金子,后主将傅缚逮捕下狱。傅绰一向为人刚强,由此十分愤慨,便在狱中上书道:“凡为人君主的,恭敬事奉上帝,如爱子一般爱下民,节制自己的嗜好与欲望,疏远谄佞小人,天没亮就穿衣起床,天色已晚仍顾不上吃饭,这样才能恩泽遍于天下,福佑流及子孙。陛下近来酒色过度,不虔诚于郊庙之神,专门喜欢淫昏之鬼;小人在身侧,宦官弄权,厌恶忠直之臣犹如仇敌,看待百姓犹如草芥;后宫绮绣摇曳,厩马菽粟多余,而百姓却流离失所,僵尸遍布原野;贿赂公然进行,库藏日见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恐怕东南王气,自此要尽。”书上奏,后主大怒。不久,怒气稍解,派使者对傅绰说:“我想宽赦你,你能改过吗?”傅绰答道:“臣的心如脸面,臣的脸面可改,那么臣的心也可改。”后主于是更怒,命令宦官李善庆彻底查办此案,于是赐死傅纬于狱中,此时他五十五岁。有文集十卷行于世。
其时有吴兴人章华,字仲宗,家庭世代为农夫,惟到章华独好学,与士人君子交游相处,多读经史之书,擅长写文章。侯景之乱时,章华游岭南,居于罗浮山寺内,专心研习学问。欧阳颢为广州刺史,他被署为南海太守。到欧阳纥败,才回还京城。太建年间,高宗派吏部侍郎萧引晓谕广州刺史马靖,命令入子为质,萧引奏请章华与他同行。出使回还,高宗崩。后主登位,朝廷大臣们以章华一向无功绩和资历,都竞相排斥诋毁他,于是封大市令,既然此职非他所雅好,章萋便以疾病推辞,闷闷不乐,很不得志。祯明初年,章华上书极力谏言,大意说:“过去高祖向南平定百越,向北诛杀叛贼;世祖向东平定吴会,向西攻破王琳;高宗收复淮南,开辟领地千里。三位先祖的功绩,可谓十分大了。陛下即位,至今已五年了,不考虑先帝的艰难,不知道天命的可畏,耽溺于宠姬之中,迷惑于酒色之内,祭祠七庙而不出,拜于妃嫔而临轩,老臣宿将,弃之于草莽,让谗言佞臣处于朝堂之上。如今边疆曰见危急,隋军已大兵压境,陛下如再不改弦更张,臣将见麋鹿重游于姑苏台了。”书奏上,后主大怒,当天即下令将他斩杀。
史臣曰:萧济、陆琼,都以才学显著于世,顾野王博通群典,傅縡聪敏机警特别通达,他们都是一代的英灵。然而傅縡不能遵循正道进退有节,于是被处以极刑,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