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汉初,魏无知封高良侯,子均,均子恢,恢子彦。彦子歆,字子胡,幼孤有志 操,博洽经史,成帝世,位终钜鹿太守,仍家焉。歆子悦,字处德,性沉厚有度量, 宣城公赵国李孝伯见而重之,以女妻焉。位济阴太守,以善政称。
悦子子建,字敬忠。释褐奉朝请,累迁太尉从事中郎。初,世宗时平氐,遂于 武兴立镇,寻改为东益州。其后镇将、刺史乖失人和,群氐作梗,遂为边患,乃除 子建为东益州刺史。子建布以恩信,风化大行,远近清静。正光五年,南、北二秦 城人莫折念生、韩祖香、张长命相继构逆,佥以州城之人莫不劲勇,同类悉反,宜 先收其器械。子建以为城人数当行陈,尽皆骁果,安之足以为用,急之腹背为忧, 乃悉召居城老壮晓示之;并上言诸诚人本非罪坐而来者悉求听免。肃宗优诏从之。 子建渐分其父兄子弟外居郡戍,内外相顾,终获保全。及秦贼乘胜,屯营黑水,子 建乃潜使掩袭,前后斩获甚众,威名赫然,先反者及此悉降。乃间使上闻,肃宗甚 嘉之,诏子建兼尚书为行台,刺史如故。于是威震蜀土,其梁、巴、二益、两秦之 事,皆所节度。梁州刺史傅竖眼子敬和中心以为愧,在洛大行货贿,以图行台。
先是,子建亦屡求归京师,至此,乃遣刺史唐永代焉,竖眼因为行台。子建将 还,群氐慕恋,相率断道。主簿杨僧复先行晓喻,诸氐忿曰:“我留刺史,尔送出 也!”斫之数创,几死。子建徐加慰譬,旬日方得前行,吏人赠遗,一无所受。而 东益氐、蜀寻反,攻逼唐永,永弃城而走,乃丧一籓矣。初永之走,子建客有沙门 昙璨及钜鹿人耿显皆没落氐手,及知子建之客,垂泣追衣物还之,送出白马。遗爱 所被如此。自国家开华阳等郡,梁州邢峦、益州傅竖眼及子建为最。初,子建为前 军将军,十年不徙,在洛闲暇,与吏部尚书李韶、韶从弟延实颇为弈棋,时人谓为 耽好。子建每曰:“棋于机权廉勇之际,得之深矣。且吾未为时用,博弈可也。” 及一临边事,凡经五年,未曾对局。
还洛后,俄拜常侍、卫尉卿。初,元颢内逼,庄帝北幸,子建谓所亲卢义僖曰: “北海自绝社稷,称籓萧衍,吾老矣,岂能为陪臣?”遂携家口居洛南,颢平乃归。 先苦风痺,及此遂甚,以卿任有务,屡上书乞身,特除右光禄大夫。邢杲之平,太 傅李延实子侍中彧为大使,抚慰东土,时外戚贵盛,送客填门,子建亦往候别。延 实曰:“小兒今行,何以相勖?”子建曰:“益以盈满为诫。”延实怅然久之。及 庄帝杀尔朱荣,遇祸于河阴者其家率相吊贺。太尉李虔第二子仁曜,子建之女婿, 往亦见害。子建谓姨弟卢道虔曰:“朝廷诛翦权强,凶徒尚梗,未闻有奇谋异略, 恐不可济。此乃李门祸始,吊贺无乃匆匆?”及永安之后,李氏宗族流离,或遇诛 夷,如其所虑。后历左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
子建自出为籓牧,董司山南,居脂膏之中,遇天下多事,正身洁己,不以财利 经怀。及归京师,家人衣食常不周赡,清素之迹,著于终始。性存重慎,不杂交游, 唯与尚书卢义僖、姨弟泾州刺史卢道裕雅相亲昵。及疾笃,顾敕二子曰:“死生大 分,含气所同,世有厚葬,吾平生不取,蘧蒢裸身,又非吾意。气绝之后,敛以时 服。吾生年契阔,前后三娶,合葬之事,抑又非古。且汝二母先在旧茔,坟地久固, 已有定别。唯汝次母墓在外耳,可迁入兆域,依班而定,行于吾墓之后。如此足矣, 不须附合。当顺吾心,勿令吾有遗恨。”永熙二年春,卒于洛阳孝义里舍,时年六 十三,赠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谥曰文静。二子,收、祚。
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年十五,颇已属文。及随父赴边。值四方多难,好习骑 射,欲以武艺自达。荥阳郑伯调之曰:“魏郎弄戟多少?”收惭,遂折节读书。夏 月坐板床,随树阴讽诵,积年,床板为之锐减,而精力不辍。以文华显。初以父功 除太学博士,及尔朱荣于河阴滥害朝士,收亦在围中,以日晏获免。
吏部尚书李神俊重收才学,奏授司徒记室参军。永安三年,除北主客郎中。前 废帝立,妙简近侍,诏试收为《封禅书》,收下笔便就,不立草稿,文将千言,所 改无几。时黄门郎贾思同侍立,深奇之。帝曰:“虽七步之才,无以过此。”迁散 骑侍郎,寻敕典起居注,并修国史。俄兼中书侍郎,年二十六。出帝初,又诏收摄 本职,文诰填积,事咸称旨。黄门郎崔忄夌从齐献武王入朝,熏灼于世,收初不诣 门。忄夌为帝《登祚赦》,云“联托体孝文”,收嗤其率直。正员郎李慎以告之, 忄夌深忿忌。时前废帝殂,令收为诏,忄夌乃宣言:收普泰世出入帏屋,一日造诏, 优为词旨,然则义旗之士,尽为逆人;又收父老合解官归侍。”南台将加弹劾,赖 尚书辛雄为言于中尉綦俊,乃解。收有贱生弟仲同先未齿录,因此怖惧,上籍,遣 还乡扶侍。出帝尝大发士卒,狩于嵩少之南,旬有六日,时既寒苦,朝野嗟怨。帝 与从官皆胡服而骑,宫人及诸妃主杂其间,奇伎异饰,多非礼度。收欲言则畏惧, 欲默不能已,乃上《南狩赋》以讽焉,年二十七,虽富言淫丽,而终归雅正。帝手 诏报焉,甚见褒美。郑伯谓曰:“卿不遇老夫,犹应逐免。”初,齐献武王固让天 柱大将军,帝敕收为诏,令遂所请,欲加相国,问收相国品秩,收以实对,帝遂止。 收既未测主相之意,以前事不安,求解,诏许焉。久之,除帝兄子广平王赞开府从 事中郎,收不敢辞,乃为《庭竹赋》以致己意。寻兼中书舍人,与济阴温子升、河 间邢子才齐誉,世号三才。时出帝猜忌献武,内有间隙,收遂以疾固辞而免。其舅 崔孝芬怪而问之,收曰:“惧有晋阳之甲。”寻而献武南上,帝西入关。
收兼通直散骑常侍副王昕娉萧衍,昕风流文辩,收辞藻富逸,衍及其群臣咸加 敬异。先是,南北初和,李谐、卢元明首通使命,二人才器,并为邻国所重。至此, 衍称曰:“卢、李命世,王、魏中兴,未知后来复何如耳?”文襄启收兼散骑常侍, 修国史。武定二年,除正常侍,领兼中书侍郎,仍修史。帝宴百僚,问何故名人日, 皆莫能知。收对曰:“晋议郎董勋“答问”,称俗云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 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时邢邵亦在侧,甚恧焉。自 南北和好,书下纸每云“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萧衍后使,其书乃去“彼” 字,自称犹著“此”,欲求无外之意。收定报书云:“想境内清晏,今万国安和。” 南人复书,依以为体。后献武入朝,静帝授相国,固让,令收为启。启成呈上,文 襄时侍侧,献武指收曰:“此人当复为崔光。”四年,献武于西门豹祠宴集,谓司 马子如曰:“魏收为史官,书吾善恶。闻北伐时,诸贵常饷史官饮食,司马仆射颇 曾饷不?”因共大笑。仍谓收曰:“卿勿见元康等在吾目下趋走,谓吾以为勤劳, 我后世身名在卿手,勿谓我不知。”寻加兼著作郎。
静帝曾季秋大射,普令赋诗,收诗末云:“尺书征建鄴,折简召长安。”文襄 壮之,顾谓人曰:“在朝今有魏收,便是国之光采。雅俗文墨,通达纵横,我亦使 子才、子升时有所作,至于词气并不及之。吾或意有所怀,忘而不语,语而不尽, 意有未及。及收呈草,皆以周悉。此亦难有。”又敕兼主客郎,接萧衍使谢延徐 陵。侯景既陷台城,衍鄱阳王范时为合州刺史,文襄敕收以书喻之。范得书,乃率 部伍西上,口州刺史崔圣念入据其城。文襄谓收曰:“今定一州,卿有其力,犹恨 ‘尺书征建鄴’未郊耳。”
文襄崩,文宣如晋阳,今与黄门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于北第参掌 机密。转秘书监,兼著作郎,又除定州大中正。时齐将受禅,杨愔奏收置之别馆, 令撰禅代诏册诸文,遣徐之才守门不听出。天保元年,除中书令,仍兼著作郎,封 富平县子。
二年,受诏撰魏史,除魏尹,故优以禄力,专在史阁,不知郡事。初,帝令群 臣各言志,收曰:“臣愿得直笔东观,早出《魏书》。”故帝使收专其任。又诏平 原王高隆之总监之,隆之署名而已,帝敕收曰:“好直笔,我终不作魏太武诛史官。” 始魏初,邓渊撰《代记》十余卷,其后崔浩典史,游雅、高允、程骏、李彪、崔光、 李琰之世修其业。浩为编年体,彪始分作纪表志传,书犹未出。世宗时,命邢峦追 撰《高祖起居注》,书至太和十四年,又命崔鸿、王遵业补续焉。下讫肃宗,事甚 委悉。济阴王晖业撰《辩宗室录》三十卷。收于是与通直常侍房延祐,司空司马辛 元植,国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书郎高孝干专总斟酌,以成《魏书》。辨定名称, 随条甄举,又搜采亡遗,缀续后事,备一代史籍,表而上闻。勒成一代大典,凡十 二纪、九十二列传,合一百一十卷,五年三月奏上之。秋,除梁州刺史,收以志未 成,奏请终业,许之。十一月,复奏十志:《天象》四卷,《地形》三卷,《律历》 二卷,《礼》、《乐》四卷,《食货》一卷,《刑罚》一卷,《灵征》二卷,《官 氏》二卷,《释老》一卷,凡二十卷,续于纪传,合一百三十卷,分为十二帙。其 史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论,前后二表一启焉。
魏悦之子魏子建,字敬忠。他脱去布衣而赴朝廷做官,官职接连升迁而任太尉从事中郎。起初,本朝世宗时平定氐人,就在武兴这个地方设立镇,不久改为东益州。后来这里的镇将、刺史施政违背民意,失去人心,当地氐人由此而作乱,于是成为边患,朝廷就任命魏子建为东益州刺史。魏子建到任之后,对当地百姓广施恩德,示以诚信,大力推行感化教育,于是这一带远近安宁清静。正光五年(524),南北两秦城的莫折念生、韩祖香、张长命等人相继叛逆,大家都认为秦州城的人个个都强悍勇敢,因为同类的缘故,他们全都会反叛,应当首先收缴他们的武器。魏子建却认为这些人屡次效力疆场,都是骁勇顽强之辈,对他们进行安抚就可以为我效力,如果对他们逼之太急就会使我们腹背受敌,于是就召集居住城中的男女老幼,用道理来说服他们;并且向朝廷上书说这些人本来没有犯什么罪,而且来这里的人都要求朝廷赦免。肃宗就听从他的意见下令宽厚地对待他们。魏子建把他们的父兄子弟分散到外地的郡县或戍地居住,使他们内外互相照顾,终于得以保全。后来氐人乘胜骚扰,在黑水屯营,魏子建就派兵暗中偷袭,前后斩杀和俘获的人非常多,威名赫赫,原先反叛的氐人到这时全部投降。魏子建就派人上报朝廷,肃宗对他予以嘉奖,诏令他兼任尚书作为代表朝廷的行台,仍任东益州刺史。于是,魏子建的威名震慑蜀地,梁州、巴州、益州、秦州等数州的军事,全都归他总揽。梁州刺史傅竖眼之子傅敬和对此心中不服,在洛阳用钱财大行贿赂,想替父亲谋求行台这个职位。早先,魏子建也曾屡次向朝廷请求回到京师,到这时,朝廷就派唐永代替魏子建任东益州刺史,傅竖眼因此而得以充任行台之职。魏子建将要回京的时候,氐人对他十分仰慕眷恋,相互跟随着阻断了道路。主簿杨僧覆走在前面对他们加以劝喻,氐人们愤怒地说:“我们要挽留刺史,而你却要把他送走!”把杨僧覆砍了数刀,几乎将他砍死。魏子建对他们慢慢加以劝慰诱导,过了上十天才得以成行,对当地官吏们赠送的礼物,一概都不接受。不久,东益州一带的氐人和蜀人相率反叛,攻逼刺史唐永,唐永只得弃城而逃,于是又丧失了一处藩城。当初唐永逃走时,魏子建的宾客和尚昙璨和巨鹿人耿显都落入氐人之手,氐人得知他们是魏子建的贵宾之后,就流着眼泪把他们的衣物追回来送还他们,并把他们送出白马城。氐人就是这样把对魏子建的敬爱加之于他的宾客。自从国家开辟华阳等郡以后,梁州的邢峦、益州的傅竖眼和魏子建,都是最早的刺史。当初,魏子建任前军将军之职,整整十年没有调任其他官职,在洛阳闲暇的时候,与吏部尚书李韶、李韶的堂弟李延实经常在一起下棋,当时的人都说他们沉溺于这种嗜好。子建常常说:“下棋对于机巧灵活、方正勇敢,可以得到很好的领悟。况且我没有被时代所重用,正好可以下棋玩耍。”到了他后来去边地任事,共有五年之久,都没有与人对局。
魏子建回洛阳后,即被授予常侍、卫尉卿之职。当初,北海王元颢威逼朝廷,庄帝逃到北方,魏子建对他的亲信卢义僖说道:“北海王自绝于国家,甘称萧衍的藩属,我年纪已老,怎么能够做一个陪臣?”于是就携带全家到洛阳南边居住,直到元颢之乱被平定以后才又回来。他原先就患有风疒卑症,到这时病情加剧,因为职任在身事务繁忙,就多次向朝廷上书请求退职,皇帝特授予他右光禄大夫之职。邢杲被平定后,太傅李延实之子侍中李..充任大使,前往抚慰东边属地,当时外戚十分显贵,前来送行的人非常之多,魏子建也去送别。李延实对他说:“小儿今日要启程,你有什么话勉励他?”魏子建说道:“富贵者应当以盈满为戒。”李延实听了这话之后,久久地怅然有所思。到了庄帝杀掉..朱荣后,在河阴遭到..朱荣祸害的人的家属都为此率相吊贺。太尉李虔的第二个儿子李仁曜,是魏子建的女婿,往日也被..朱荣所害。子建对他的姨弟卢道虔说:“朝廷诛杀翦灭了强权,但元凶的党徒还在作梗,我没有听说朝廷对此有什么奇谋异略,恐怕事情不会就此罢休。这是李家祸害的开始,现在就吊贺不是太过于匆忙吗?”永安以后,李氏家族流离失散,有的遭到诛杀夷灭,正像魏子建原先所忧虑的那样。后来,魏子建任左光禄大夫,加封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
魏子建自从出任州郡刺史,管辖太行山南广大地区,身处非常富裕的地方,又遇上天下多事之秋,但他能够洁身自好,清廉奉公,从不贪图财利中饱私囊。及至他回归京师,一家人连衣食都常常感到不充裕,他的清廉朴素的事迹,自始至终著称于世。他为人谨慎自重,从不随便交朋结友,只是同尚书卢义僖、姨弟泾州刺史卢道裕平素相互间亲密相处。他病重的时候,告诫他的两个儿子说:“生死寿命有限,而人都是有生命的,现今有的人死后加以厚葬,这是我平生所不取的;但赤身裸体用竹席裹着埋葬,也不是我意愿所求。我气绝之后,只须用寻常的服饰加以装殓就行。我生平聚散离合,前后曾三次娶妻,夫妻合葬之事,或许不合古训。况且你们的两位母亲早先已葬有旧茔,坟地久经修固,已有固定的处所。只是你们的次母坟墓在外地,可以迁入我家墓地之内,依照名分次序而定,葬在我的坟墓后边。像这样做就可以了,不须合葬。你们应当顺从我的心意,不要使我死后感到遗恨。”永熙二年(533)春,魏子建死于洛阳孝义里家中,时年六十三岁,朝廷封赠仪同三司、定州刺史,谥号定为文静。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名收,一个名祚。
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十五岁的时候就能够写文章。后来跟随父亲到边疆,正值四方多难之时,喜爱练习骑马射箭,想要凭借武艺实现自己的抱负。荥阳人郑伯调侃他说:“魏郎耍弄了多久的兵器?”魏收听了感到羞惭,于是就改变平日的志向而刻苦读书。夏天月夜,他坐在板床上伴着树荫诵读文,久而久之,床板都被他磨损不少,但精力始终没有废弛。终于因文章富于华采而崭露头角。起初凭借父亲的功绩而任太学博士,到..朱荣在河阴滥杀朝中士人时,魏收也在其中,只因天晚而得以幸免。
吏部尚书李神俊器重魏收的才学,奏请朝廷授予他司徒记室参军之职。永安三年(530),任北主客郎中。前废帝即位后,精心选择近侍,诏令魏收试作《封禅书》,魏收下笔立就,不打草稿,全文将近千字,写成之后改动的地方没有几处。当时,黄门郎贾思同在皇帝身旁侍立,对魏收的文才深感惊异。对皇帝说道:“即使以曹植七步能诗的才华,也不能超过这个人。”于是把他升为散骑侍郎,不久又令他掌管撰写起居注,并且编修国史。不多时又兼任中书侍郎,时年二十六岁。出帝初年,又诏令魏收任中书侍郎,为朝廷起草的文诰积案盈箱,但都很称皇帝的心意。黄门郎崔..跟从齐献武王入朝,气焰逼人,不可一世,魏收当初就是不上他的家门。崔..为皇帝撰写《登祚赦》,文中说“朕托体孝文”,魏收讥笑其文过于平直。正员郎李慎将此事告知崔..,崔..深感气愤和忌恨。当时前废帝死,令魏收起草诏书,崔..就扬言说:“魏收在北魏普泰年间出入宫廷,有一次替皇帝起草诏书,文词意旨都显得非常好,但是那些举旗起义的人,全都是叛逆之徒;再者,魏收的父亲年岁已老,他理当解除官职回家侍养。”御史台将要对魏收加以弹劾,幸亏尚书辛雄出来为他在中尉綦俊面前说话,此事才得以消解。魏收有个出身低微的弟弟魏仲同早先没有被叙用,为此感到恐惧,就将他登记入籍,遣送还乡去服侍他的父亲。出帝曾经出动大批士卒,在嵩少山之南狩猎,前后十六天,当时已经是寒冬腊月,朝廷和百姓对此都嗟怨不已。皇帝和随从官员全都是穿着胡服骑着马,宫女和众妃不分主仆混杂其间,还有奇装异饰的歌妓舞女,种种情形多不符合礼度。对此,魏收想要进言又感到畏惧,想要保持沉默却又不能自已,于是就作了一篇《南狩赋》加以讽谕,时年二十七岁,文章虽然辞藻繁富华丽,但毕竟是雅正之作。皇帝读了之后亲手写下诏书给予回答,对它十分褒扬赞美。郑伯知道后对魏收说:“你要是没有遇上我,现在还只能去张弓逐兔哩。”当初,齐献武王坚决推辞天柱大将军的职位,皇帝令魏收起草诏书,答应他的请求,并且想要升任其为相国,就问魏收相国属于哪个等级,魏收照实回答,皇帝才没有这样做。魏收既然没有猜度出皇上要任用其为相国的本意,就因为先前的事而惴惴不安,因而请求免去官职,皇帝诏令准许。过了一段时间,又授予魏收为其兄之子广平王元赞的开府从事中郎,魏收不敢推辞,就写了一篇《庭竹赋》以表达自己的心意。不久兼任中书舍人,才气声誉与济阴人温子升、河间人邢子才并列,世人称之为三才。当时出帝猜忌献武王,两人之间有较深的隔阂,于是魏收就托病坚决推辞而被免去职位。他的舅父崔孝芬对此感到奇怪,问魏收为什么要这样做,魏收回答说:“我害怕献武王会兴晋阳之兵。”不久,献武王自南而上,出帝向西入关。
魏收兼任通直散骑常侍帮助王昕出使梁朝,王昕人品风流而长于文辩,魏收辞藻富丽而超逸,萧衍及其群臣都对他们倍加敬重。先前,南北刚刚和好,李谐、卢元明首先充当使者,两人的才干,都受到邻国的尊重。到了这一次,萧衍称赞说:“卢元明、李谐著称于当世,王昕、魏收重新兴盛于现时,不知今后又将是怎样啊?”文襄王启奏皇帝授魏收兼散骑常侍,修国史。武定二年(544),升任正常侍,领兼中书侍郎,仍然编修国史。有一次,皇帝宴请朝廷百官,问众人是什么原因叫“人日”,大家都不知道。魏收说道:“晋代议郎董勋所撰《答问》一文中,说民间习俗称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当时邢邵也在旁边,感到非常惭愧。自从南北和好,往来书信中常常说“想彼境内宁静,此率土安和”。萧衍后来派使者,书信上就去掉了“彼”字,称自己一方还是用“此”,这是要表示没有外心的意思。魏收撰写的回信中说:“想境内清晏,今万国安和。”此后南人复信,都依此为本。后来齐献武王入朝,静帝授予他相国之职,献武王坚决推让,就令魏收给他写一封书函。写成之后呈上审阅,当时文襄王在一旁侍立,献武王指着魏收说:“这人是又一个崔光。”武定四年(546),献武王在西门豹祠设宴集会,他对司马子如说:“魏收做史官,在史书里写了我的善与恶。听说在北伐的时候,许多朝中权贵经常用酒食款待史官,司马仆射你是不是也曾款待他呢?”在座的人都一齐大笑。献武王又对魏收说:“你不要因为看到元康等人在我眼下往来趋奉,就说我认为他们勤勉辛劳,我后世的身名全在你的笔下,不要说我这个人不明智。”不久,魏收被授任兼著作郎。
静帝曾经在秋末之时举行大射礼,令参加的人都赋诗,魏收在他的诗篇结尾说:“尺书征建邺,折简召长安。”文襄王认为诗意壮伟,对在场的人说:“朝廷今天有魏收,是国家的光采。他的文笔高雅而通俗,文辞通达,纵横捭阖,我也叫邢子才、温子升经常写诗作文,但他们在文辞气势方面却赶不上魏收。我有时候心中蕴藏着某种思想感情,却往往容易忘怀而未能表达出来,说出来又言不尽意,意思总是表达得不清楚。到了魏收把他起草的文稿呈给我看时,我都认为把我的意思表达得十分周密完备。这也真是难得。”后来又授予魏收兼主客郎之职,接待萧衍派来的使者谢..和徐陵。侯景攻陷台城的时候,萧衍属下鄱阳王萧范当时任合州刺史,文襄王令魏收写了一封信去晓之以理。鄱阳王萧范接到书信之后,就带领他的部下西上,某州刺史崔圣念就进入并占据了合州城。文襄王对魏收说:“现在又平定了一个州,你出了大力,但遗憾的是‘尺书征建邺’的意愿还未能得以实现。”
文襄王死后,文宣王到了晋阳,令魏收与黄门郎崔季舒、高德正、吏部郎中尉瑾一道在北第参掌机密。又转授秘书监之职,兼著作郎,又授任定州大中正。当时北齐皇帝将要受禅,杨忄音奏请将魏收安置在别馆,令他撰写禅代诏册等各种文件,派徐之才把守馆门不让他出去。天保元年(550),魏收升任中书令,仍兼著作郎,并封为富平县子。
天保二年(551),魏收奉诏撰写魏史,被授予魏尹,享受优厚的俸禄,专门在史阁任事,不管州郡的政事。当初,皇帝令朝中群臣一个个谈论自己的志向,魏收说道:“臣愿聘直词于东观,早日写出《魏书》。”因此,皇帝就让魏收专心从事《魏书》的编撰工作。又诏令平原王高隆之总监修史之事,高隆之仅仅是挂名而已。皇帝敕令魏收说:“你尽管秉笔直书,我决不会像魏太武帝那样诛杀史官。”先前,北魏初年邓渊撰写《代纪》十余卷,其后崔浩掌管编修国史,游雅、高允、程骏、李彪、崔光、李琰之等人相继从事这项工作。崔浩采用编年体,到李彪才开始分为纪、表、志、传,史书还不曾问世。世宗时,命邢峦追忆撰写了《高祖起居注》,编写到了太和十四年(490),又命崔鸿、王遵业补充续写。往下截止于肃宗,所积累的史料非常齐全。济阴王元晖业又撰写了《辨宗室录》三十卷。于是,魏收就与通直常侍房延..,司空司马辛元植,国子博士刁柔、裴昂之,尚书郎高孝干对史实进行广泛收集,反复斟酌,从而写成《魏书》。辨别确定各种名称,甄别选用各种史料,又搜集亡佚、遗漏的史实,缀补续写后来的事实,终于完整地撰写出一代史籍,具表呈上皇帝审阅。撰成一个朝代的堪称典范的历史巨著,共有十二纪、九十二列传,共计一百一十卷,于天保五年(554)三月上奏朝廷。这一年秋天,朝廷授予魏收梁州刺史之职,魏收因为其修史的志向还没有完全实现,就上奏皇帝请求让他成就未竟之业,皇帝依允了他的请求。同年十一月,又写成十志上奏朝廷,计有:《天象志》四卷,《地形志》三卷,《律历志》二卷,《礼志》、《乐志》四卷,《食货志》一卷,《刑罚志》一卷,《灵征志》二卷,《官氏志》二卷,《释老志》一卷,共二十卷,续在纪传之后,合成一百三十卷,分为十二册。这部史书有三十五例,二十五序,九十四论,前后二表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