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阉茂,一年。
隐皇帝下
◎ 乾祐三年庚戌,公元九五零年
春,正月,丁未,加凤翔节度使赵晖兼侍中。
密州刺史王万敢请益兵以攻唐。诏以前沂州刺史郭琼为东路行营都部署,帅禁军及齐州兵赴之。
郭威请勒兵北临契丹之境,诏止之。
丙寅,遣使诣河中、凤翔收瘗战死及饿殍遗骸,时有僧已聚二十万矣。
唐主闻汉兵尽平三叛,始罢李金全北面行营招讨使。
唐清淮节度使刘彦贞多敛民财以赂权贵,权贵争誉之。在寿州积年,恐被代,欲以警急自固,妄奏称汉兵将大举南伐。二月,唐主以东都留守燕王弘冀为润、宣二州大都督,镇润州,宁国节度使周宗为东都留守。
朝廷欲移易籓镇,因其请赴嘉庆节上寿,许之。
甲申,郭威行北边还。福州人或诣建州告唐永安留后查文徽,云吴越兵已弃城去,请文徽为帅。文徽信之,遣剑州刺史陈诲将水军下闽江,文徽自以步骑继之。会大雨,水涨,诲一夕行七百里,至城下,败福州兵,执其将马先进等。庚寅,文徽至福州,吴越知威武军吴程诈遣数百人出迎。诲曰:“闽人多诈,未可信也,宜立寨徐图。”文徽曰:“疑则变生,不若乘机据其城。”因引兵径进。诲整众鸣鼓,止于江湄。文徽不为备,程勒兵出击之,唐兵大败。文徽堕马,为福人所执,士卒死者万人。诲全军归剑州。程送文徽于钱唐,吴越王弘亻叔献于五庙而释之。
丁亥,汝州奏防御使刘审交卒。吏民诣阙上书,以审交有仁政,乞留葬汝州,得奉事其丘垄,诏许之。州人相与聚哭而葬之,以为立祠,岁时享之。太师冯道曰:“吾尝为刘君僚佐,观其为政,无以逾人,非能减其租赋,除其徭役也,但推公廉慈爱之心以行之耳。此亦众人所能为,但他人不为而刘君独为之,故汝人爱之如此。使天下二千石皆效其所为,何患得民不如刘君哉!”
甲午,吴越丞相、昭化节度使、同平章事杜建徽卒。
乙未,以前永兴节度使越匡赞为左骁卫上将军。
三月,丙午,嘉庆节,鄴都留守高行周、天平节度使慕容彦超、泰宁节度使符彦卿、昭义节度使常思、安远节度使杨信、安国节度使薛怀让、成德节度使武行德、彰德节度使郭瑾、保大留后王饶皆入朝。
甲寅,诏营寝庙于高祖长陵、世祖原陵,以时致祭。有司以费多,寝其事,以至国亡,二陵竟不沾一奠。
壬戌,徙高行周为天平节度使,符彦卿为平卢节度使。甲子,徙慕容彦超为泰宁节度使。
永安节度使折从阮举族入朝。
夏,四月,戊辰朔,徙薛怀让为匡国节度使。庚午,徙折从阮为武胜节度使。壬申,徙杨信为保大节度使,徒镇国节度使刘词为安国节度使,永清节度使王令温为安远节度使。李守贞之乱,王饶潜与之通。守贞平,众谓饶必居散地。及入朝,厚结史弘肇,迁护国节度使,闻者骇之。
杨邠求解枢密使,帝遣中使谕止之。宣徽北院使吴虔裕在旁曰:“枢密重地,难以久居,当使后来者迭为之,相公辞之是也。”帝闻之,不悦,辛巳,以虔裕为郑州防御使。
朝廷以契丹近入寇,横行河北,诸籓镇各自守,无扞御之者,议以郭威镇鄴都,使督诸将以备契丹。史弘肇欲威仍领枢密使,苏逢吉以为故事无之,弘肇曰:“领枢密使则可以便宜从事,诸军畏服,号令行矣。”帝卒从弘肇议。弘肇怨逢吉异议,逢吉曰:“以内制外,顺也;今反以外制内,其可乎!”壬午,制以威为鄴都留守、天雄节度使,枢密使如故。仍诏河北,兵甲钱谷,但见郭威文书立皆禀应。明日,朝贵会饮于窦贞固之第,弘肇举大觞属威,厉声曰:“昨日廷议,一何同异!今日为弟饮之。”逢吉与杨邠亦举觞曰:“是国家之事,何足介意!”弘肇又厉声曰:“安定国家,在长枪大剑,安用毛锥!”王章曰:“无毛锥,则财赋何从可出?”自是,将相始有隙。
癸未,罢永安军。
壬辰,以左监门卫将军郭荣为贵州刺史、天雄牙内都指挥使。荣本姓柴,父守礼,郭威之妻兄也,威未有子时养以为子。
五月,己亥,以府州蕃汉马步都指挥使折德扆为本州团练使。德扆,从阮之子也。
庚子,郭威辞行,言于帝曰:“太后从先帝久,多历天下事,陛下富于春秋,有事宜禀其教而行之。亲近忠直,放远谗邪,善恶之间,所宜明审。苏逢吉、杨邠、史弘肇皆先帝旧臣,尽忠徇国,愿陛下推心任之,必无败失。至于疆场之事,臣愿竭其愚驽,庶不负驱策。”帝敛容谢之。威至鄴都,以河北困弊,戒边将谨守疆场,严守备,无得出侵掠,契丹入寇,则坚壁清野以待之。
辛丑,敕:“防御、团练使,自非军期,无得专奏事,皆先申观察使斟酌以闻。”
丙午,以皇弟山南西道节度使承勋为开封尹,加兼中书令,实未出阁。
平卢节度使刘铢,贪虐恣横,朝廷欲征之,恐其拒命,因沂、密用兵于唐,遣前沂州刺史郭琼将兵屯青州。铢不自安,置酒召琼,伏兵幕下,欲害之。琼知其谋,悉屏左右,从容如会,了无惧色,铢不敢发。琼因谕以祸福,铢感服,诏至即行。庚戌,铢入朝。辛亥,以琼为颖州团练使。
癸丑,王章置酒会诸朝贵,酒酣,为手势令,史弘肇不闲其事,客省使阎晋卿坐次弘肇,屡教之。苏逢吉戏之曰:“旁有姓阎人,何忧罚爵!”弘肇妻阎氏,本酒家倡也,意逢吉讥之,大怒,以丑语诟逢吉,逢吉不应。弘肇欲殴之,逢吉起去。弘肇索剑欲追之,杨邠泣止之曰:“苏公宰相,公若杀之,置天子何地,愿孰思之!”弘肇即上马去,邠与之联镳,送至其第而还。于是将相如水火矣。帝使宣徽使王峻置酒和解之,不能得。逢吉欲求出镇以避之,既而中止,曰:“吾去朝廷,止烦史公一处分,吾齑粉矣!”王章亦忽忽不乐,欲求外官,杨、史固止之。
闰月,宫中数有怪。癸巳,大风雨,发屋拔木,吹郑门扉起,十馀步而落。震死者六七人,水深平地尺馀。帝召司天监赵延乂,问以禳祈之术,对曰:“臣之业在天文时日,禳祈非所习也。然王者欲弭灾异,莫如修德。”延乂归,帝遣中使问:“如何为修德?”延乂对:“请读《贞观政要》而法之。”
六月,河决郑州。
马希萼既败归,乃以书诱辰、溆州及梅山蛮,欲与共击湖南。蛮素闻长沙帑藏之富,大喜,争出兵赴之,遂攻益阳。楚王希广遣指挥使陈璠拒之,战于淹溪,璠败死。
秋,七月,唐归马先进等于吴越以易查文徽。
马希萼又遣群蛮攻迪田,八月,戊戌,破之,杀其镇将张延嗣。楚王希广遣指挥使黄处超救之,处超败死。潭人震恐,复遣牙内指挥使崔洪琏将兵七千屯玉潭。
庚子,蜀主立其弟仕毅为夔王,仁贽为雅王,仁裕为彭王,仁操为嘉王。己酉,立子玄喆为秦王,玄珏为褒王。
晋李太后在建州,卧病,无医药,惟与晋主仰天号泣,戟手骂杜重威、李守贞曰:“吾死不置汝!”戊午,卒。周显德中,有自契丹来者云:“晋主及冯后尚无恙,其从者亡归及物故则过半矣。”
马希萼表请别置进奏务于京师。九月,辛巳,诏以湖南已有进奏务,不许。亦赐楚王希广诏,劝以敦睦。马希萼以朝廷意佑楚王希广,怒,遣使称籓于唐,乞师攻楚。唐加希萼同平章事,以鄂州今年租税赐之,命楚州刺史何敬洙将兵助希萼。冬,十月,丙午,希广遣使上表告急,言:“荆南、岭南、江南连谋,欲分湖南之地,乞发兵屯澧州,以扼江南、荆南援朗州之路。”
丁未,以吴越王弘亻叔为诸道兵马元帅。
楚王希广以朗州与山蛮入寇,诸将屡败,忧形于色。刘彦瑫言于希广曰:“朗州兵不满万,马不满千,都府精兵十万,何忧不胜!愿假臣兵万馀人,战舰百五十艘,径入朗州缚取希萼,以解大王之忧。”王悦,以彦瑫为战棹都指挥使、朗州行营都统。彦瑫入朗州境,父老争以牛酒犒军,曰:“百姓不愿从乱,望都府之兵久矣!”彦瑫厚赏之。战舰过,则运竹木以断其后。是日,马希萼遣朗兵及蛮兵六千、战舰百艘逆战于湄州。彦瑫乘风纵火以焚其舰,顷之,风回,反自焚。彦瑫还走,江路已断,士卒战及溺死者数千人。希广闻之,涕泣不知所为。希广平日罕颁赐,至是,大出金帛以取悦于士卒。或告天策左司马希崇流言惑众,反状已明,请杀之。希广曰:“吾自害其弟,何以见先王于地下!”
马军指挥使张晖将兵自他道击朗州,至龙阳,闻彦瑫败,退屯益阳。希萼又遣指挥使硃进忠等将兵三千急攻益阳,张晖绐其众曰:“我以麾下出贼后,汝辈留城中待我,相与合势击之。”既出,遂自竹头市遁归长沙。朗兵知城中无主,急击之,士卒九千馀人皆死。
吴越王弘亻叔归查文徽于唐,文徽得喑疾,以工部尚书致仕。
十一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蜀太师、中书令宋忠武王赵廷隐卒。
楚王希广遣其僚属孟骈说马希萼曰:“公忘父兄之仇,北面事唐,何异袁谭求救于曹公邪!”希萼将斩之,骈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间,骈若爱死,安肯此来!骈之言非私于潭人,实为公谋也。”乃释之,使还报曰:“大义绝矣,非地下不相见也!”硃进忠请希萼自将兵取潭州,辛未,希萼留其子光赞守朗州,悉发境内之兵趣长沙,自称顺天王。
诏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宁江节度使王殷将兵屯澶州以备契丹。殷,瀛州人也。
朝廷议发兵,以安远节度使王令温为都部署,以救潭州,会内难作,不果。
帝自即位以来,枢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杨邠总机政,枢密使兼侍中郭威主征伐,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史弘肇典宿卫,三司使、同平章事王章掌财赋。邠颇公忠,退朝,门无私谒,虽不却四方馈遗,有馀辄献之。弘肇督察京城,道不拾遗。是时承契丹荡覆之馀,公私困竭,章捃摭遗利,吝于出纳,以实府库。属三叛连衡,宿兵累年而供馈不乏。及事平,赐予之外,尚有馀积,以是国家粗安。章聚敛刻急。旧制,田税每斛更输二升,谓之“雀鼠耗”,章始令更输二斗,谓之“省耗”;旧钱出入皆以八十为陌,章台令入者八十,出者七十七,谓之“省陌”;有犯盐、麹、酒麹之禁,锱铢涓滴,罪皆死;由是百姓愁怨。章尤不喜文臣,尝曰:“此辈授之握算,不知纵横,何益于用!”俸禄皆以不堪资军者给之,吏已高其估,章更增之。帝左右嬖倖浸用事,太后亲戚亦干预朝政,邠等屡裁抑之。太后有故人子求补军职,弘肇怒而斩之。武德使李业,太后之弟也,高祖使掌内帑,帝即位,尤蒙宠任。会宣徽使阙,业意欲之,帝及太后亦讽执政;邠、弘肇以为内使迁补有次,不可以外戚超居,乃止。内客省使阎晋卿次当为宣徽使,久而不补。枢密承旨聂文进、飞龙使后匡赞、翰林茶酒使郭允明皆有宠于帝,久不迁官,共怨执政。文进,并州人也。刘铢罢青州归,久奉朝请,未除官,常戟手于执政。帝初除三年丧,听乐,赐伶人锦袍、玉带。伶人诣弘肇谢,弘肇怒曰:“士卒守边苦战,犹未有以赐之,汝曹何功而得此!”皆夺以还官。帝欲立所幸耿夫人为后,邠以为太速。夫人卒,帝欲以后礼葬之,邠复以为不可。帝年益壮,厌为大臣所制。邠、弘肇尝议事于帝前,帝曰:“审图之,勿令人有言!”邠曰:“陛下但禁声,有臣等在。”帝积不能平,左右因乘间谮之于帝云:“邠等专恣,终当为乱。”帝信之。尝夜闻作坊锻声,疑有急兵,达旦不寐。司空、同平章事苏逢吉既与弘肇有隙,知李业等怨弘肇,屡以言激之。帝遂与业、文进、匡赞、允明谋诛邠等,议既定,入白太后。太后曰:“兹事何可轻发!更宜与宰相议之。”业时在旁,曰:“先帝尝言,朝廷大事不可谋及书生,懦怯误人。”太后复以为言,帝忿曰:“国家之事,非闺门所知!”拂衣而出。乙亥,业等以其谋告阎晋卿,晋卿恐事不成,诣弘肇第欲告之,弘肇以他故辞不见。
丙子旦,邠等入朝,有甲士数十自广政殿出,杀邠、弘肇、章于东庑下。文进亟召宰相、朝臣班于崇元殿,宣云:“邠等谋反,已伏诛,与卿等同庆!”又召诸军将校至万岁殿庭,帝亲谕之,且曰:“邠等以稚子视朕,朕今始得为汝主,汝辈免横忧矣!”皆拜谢而退。又召前节度使、刺史等升殿谕之,分遣使者帅骑收捕邠等亲戚、党与、傔从,尽杀之。
弘肇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尤厚,邠等死,帝遣供奉官孟业赍密诏诣澶州及鄴都,令镇宁节度使李洪义杀殷,又令鄴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真定曹威杀郭威及监军、宣徽使王峻。洪义,太后之弟也。又急诏征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平卢节度使符彦卿、永兴节度使郭从义、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匡国节度使薛怀让、郑州防御使吴虔裕、陈州刺史李谷入朝。以苏逢吉权知枢密院事,前平卢节度使刘铢权知开封府,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洪建权判侍卫同事,内侍省使阎晋卿权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洪建,业之兄也。
时中外人情忧骇,苏逢吉虽恶弘肇,而不预李业等谋,闻变惊愕,私谓人曰:“事太匆匆,主上倘以一言见问,不至于此。”业等命刘铢诛郭威、王峻之家,铢极其惨毒,婴孺无免者。命李洪建诛王殷之家,洪建但使人守视,仍饮食之。
丁丑,使者至澶州,李洪义畏懦,虑王殷已知其事,不敢发,乃引孟业见殷。殷囚业,遣副使陈光穗以密诏示郭威。威召枢密吏魏仁浦,示以诏书曰:“奈何?”仁浦曰:“公,国之大臣,功名素著,加之握强兵,据重镇,一旦为群小所构,祸出非意,此非辞说所能解。时事如此,不可坐而待死。”威乃召郭崇威、曹威及诸将,告以杨邠等冤死及有密诏之状,且曰:“吾与诸公,披荆棘,从先帝取天下,受托孤之任,竭力以卫国家,今诸公已死,吾何心独生!君辈当奉行诏书,取吾首以报天子,庶不相累。”郭崇威等皆泣曰:“天子幼冲,此必左右群小所为,若使此辈得志,国家其得安乎!崇威愿从公入朝自诉,荡涤鼠辈以清朝廷,不可为单使所杀,受千载恶名。”翰林天文赵修已谓郭威曰:“公徒死何益!不若顺众心,拥兵而南,此天启也。”郭威乃留其养子荣镇鄴都,命郭崇威将骑兵前驱,戊寅,自将大军继之。
慕容彦超方食,得诏,舍匕箸入朝。帝悉以军事委之。己卯,吴虔裕入朝。
帝闻郭威举兵南向,议发兵拒之。前开封尹侯益曰:“鄴都戍兵家属皆在京师,官军不可轻出,不若闭城以挫其锋,使其母妻登城招之,可不战而下也。”慕容彦超曰:“侯益衰老,为懦夫计耳。”帝乃遣益及阎晋卿、吴虔裕、前保大节度使张彦超将禁军趣澶州。
是日,郭威已至澶州,李洪义纳之。王殷迎谒恸哭,以所部兵从郭威涉河。帝遣内养鸗脱觇郭威,威获之,以表置鸗脱衣领中,使归白帝曰:“臣昨得诏书,延颈俟死。郭崇威等不忍杀臣,云此皆陛下左右贪权无厌者谮臣耳,逼臣南行,诣阙请罪。臣求死不获,力不能制。臣数日当至阙庭。陛下若以臣为有罪,安敢逃刑!若实有谮臣者,愿执付军前以快众心,臣敢不抚谕诸军,退归鄴都!”
庚辰,郭威趣滑州。辛巳,义成节度使宋延渥迎降。延渥,洛阳人,其妻晋高祖女永宁公主也。郭威取滑州库物以劳将士,且谕之曰:“闻侯令公已督诸军自南来,今遇之,交战则非入朝之义,不战则为其所属。吾欲全汝曹功名,不若奉行前诏,吾死不恨!”皆曰:“国家负公,公不负国,所以万人争奋。如报私仇,侯益辈何能为乎!”王峻徇于众曰:“我得公处分,俟克京城,听旬日剽掠。”众皆踊跃。
辛巳,鸗脱至大梁。前此帝议自往澶州,闻郭威已至河上而止。帝甚有悔惧之色,私谓窦贞固曰:“属者亦太草草。”李业等请倾府库以赐诸军,苏禹珪以为未可,业拜禹珪于帝前,曰:“相公且为天子勿惜府库!”乃赐禁军人二十缗,下军半之,将士在北者给其家,仍使通家信以诱之。
壬午,郭威军至封丘,人情忷惧。太后泣曰:“不用李涛之言,宜其亡也!”慕容彦超恃其骁勇,言于帝曰:“臣视北军犹蠛蠓耳,当为陛下生致其魁!”退,见聂文进,问北来兵数及将校姓名,颇惧,曰:“是亦剧贼,未易轻也!”帝复遣左神武统军袁{山义}、前威胜节度使刘重进等帅禁军与侯益等会屯赤冈。{山义},象先之子也。彦超以大军屯七里店。
癸未,南、北军遇于刘子陂。帝欲自出劳军,太后曰:“郭威吾家故旧,非死亡切身,何以至此!但按兵守城,飞诏谕之,观其志趣,必有辞理,则君臣之礼尚全,慎勿轻出。”帝不从。时扈从军甚盛,太后遣使戒聂文进曰:“大须在意!”对曰:“有臣在,虽郭威百人,可擒也!”至暮,两军不战,帝还宫。慕容彦超大言曰:“陛下来日宫中无事,幸再出观臣破贼。臣不必与之战,但叱散使归营耳!”
甲申,帝欲再出,太后力止之,不可。既陈,郭威戒其众曰:“吾来诛群小,非敢敌天子也,慎勿先动。”久之,慕容彦超引轻骑直前奋击,郭崇威与前博州刺史李荣帅骑兵拒之。彦超马倒,几获之。彦超引兵退,麾下死者百馀人,于是诸军夺气,稍稍降于北军。侯益、吴虔裕、张彦超、袁{山义}、刘重进皆潜往见郭威,威各遣还营,又谓宋延渥曰:“天子方危,公近亲,宜以牙兵往卫乘舆,且附奏陛下,愿乘间早幸臣营。”延渥未至御营,乱兵云扰,不敢进而还。比暮,南军多归于北。慕容彦超与麾下十馀骑奔还兗州。是夕,帝独与三相及从官数十人宿于七里寨,馀皆逃溃。乙酉旦,郭威望见天子旌旗在高阪上,下马免胄往从之,至则帝已去矣。帝策马将还宫,至玄化门,刘铢在门上,问帝左右:“兵马何在?”因射左右。帝回辔,西北至赵村,追兵已至,帝下马入民家,为乱兵所弑。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皆自杀。聂文进挺身走,军士追趕斩之。李业奔陕州,後匡赞奔兗州。郭威闻帝遇弑,号恸曰:“老夫之罪也!”威至玄化门,刘铢雨射城外。威自迎春门入,归私第,遣前曹州防御使何福进将兵守明德门。诸军大掠,通夕烟火四发。军士入前义成节度使白再荣之第,执再荣,尽掠其财,既而进曰:“某等昔尝趋走麾下,一旦无礼至此,何面目复见公!”遂刎其首而去。
吏部侍郎张允,家赀以万计,而性吝,虽妻亦不之委,常自系众钥于衣下,行如环佩。是夕,匿于佛殿藻井之上,登者浸多,板坏而坠,军士掠其衣,遂以冻卒。
初,作坊使贾延徽有宠于帝,与魏仁浦为邻,欲并仁浦所居以自广,屡谮仁浦于帝,几至不测。至是,有擒延徽以授仁浦者,仁浦谢曰:“因乱而报怨,吾所不为也!”郭威闻之,待仁浦益厚。
右千牛卫大将军枣强赵凤曰:“郭侍中举兵,欲诛君侧之恶以安国家耳;而鼠辈敢尔,乃贼也,岂侍中意邪!”执弓矢,踞胡床,坐于巷首,掠者至,辄射杀之,里中皆赖以全。
丙戌,获刘铢、李洪建,囚之。铢谓其妻曰:“我死,汝且为人婢乎?”妻曰:“以公所为,雅当然耳!”
王殷、郭崇威言于郭威曰:“不止剽掠,今夕止有空城耳。”威乃命诸将分部禁止掠者,不从则斩之。至晡,乃定。
窦贞固、苏禹珪自七里寨逃归,郭威使人访求得之,寻复其位。贞固为相,值杨、史弄权,李业等作乱,但以凝重处其间,自全而已。郭威命有司迁隐帝梓宫于西宫。或请如魏高贵乡公故事,葬以公礼。威不许,曰:“仓猝之际,吾不能保卫乘舆,罪已大矣,况敢贬君乎!”太师冯道帅百官谒见郭威,威见,犹拜之,道受拜如平时,徐曰:“侍中此行不易!”丁亥,郭威帅百官诣明德门起居太后,且奏称:“军国事殷,请早立嗣君。”太后诰称:“郭允明弑逆,神器不可无主。河东节度使崇,忠武节度使信,皆高祖之弟;武宁节度使赟,开封尹勋,高祖之子。其令百官议择所宜。”赟,崇之子也,高祖爱之,养视如子。郭威、王峻入见太后于万岁宫,请以勋为嗣。太后曰:“勋久赢疾不能起。”威出谕诸将,诸将请见之,太后令左右以卧榻举之示诸将,诸将乃信之。于是郭威与峻议立赟。己丑,郭威帅百官表请以赟承大统。太后诰所司,择日,备法驾迎赟即皇帝位。郭威奏遣太师冯道及枢密直学士王度、秘书监赵上交诣徐州奉迎。郭威之讨三叛也,每见朝廷诏书,处分军事皆合机宜,问使者:“谁为此诏?”使者以翰林学士范质对。威曰:“宰相器也。”入城,访求得之,甚喜。时大雪,威解所服紫袍衣之,令草太后诰令,迎新君仪注。苍黄之中,讨论撰定,皆得其宜。
初,隐帝遣供奉官押班阳曲张永德赐昭义节度使常思生辰物。永德,郭威之婿也,会杨邠等诛,密诏思杀永德。思素闻郭威多奇异,囚永德以观变,及威克大梁,思乃释永德而谢之。庚寅,郭威帅百官上言:“比皇帝到阙,动涉浃旬,请太后临朝听政。”
先是,马希萼遣蛮兵围玉潭,硃进忠引兵会之。崔洪琏兵败,奔还长沙。希萼引兵继进,攻岳州,刺史王赟拒之,五日不克。希萼使人谓赟曰:“公非马氏之臣乎?不事我,欲事异国乎?为人臣而怀贰心,岂不辱其先人?”赟曰:“亡父为先王将,六破淮南兵。今大王兄弟不相容,赟常恐淮南坐收其弊,一旦以遗体臣淮南,诚辱先人耳!大王苟能释憾罢兵,兄弟雍睦如初,赟敢不尽死以事大王兄弟,岂有二心乎?”希萼惭,引兵去。辛卯,至湘阴,焚掠而过。至长沙,军于湘西,步兵及蛮兵军于岳麓,硃进忠自玉潭引兵会之。
马希广遣刘彦瑫召水军指挥使许可琼帅战舰五百艘屯城北津,属于南津,以马希崇为监军。又遣马军指挥使李彦温将骑兵屯驼口,扼湘阴路,步军指挥使韩礼将二千人屯杨柳桥,扼栅路。可琼,德勋之子也。
壬辰,太后始临朝,以王峻为枢密使,袁{山义}为宣徽南院使,王殷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崇威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威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陈州刺史李谷权判三司。
刘铢、李洪建及其党皆枭首于市,而赦其家。郭威谓公卿曰:“刘铢屠吾家,吾复屠其家,怨仇反覆,庸有极乎!”由是数家获免。王殷屡为洪建请免死,郭威不许。後匡赞至兗州,慕容彦超执而献之。李业至陕州,其兄保义节度使洪信不敢匿于家。业怀金将奔晋阳,至绛州,盗杀之而取其金。
蜀施州刺史田行皋奔荆南。高保融曰:“彼贰于蜀,安肯尽忠于我!”执之,归于蜀,伏诛。
镇州、刑州奏:“契丹主将数万骑入寇,攻内丘,五日不克,死伤其众。有戍兵五百叛应契丹,引契丹入城,屠之,又陷饶阳。”太后敕郭威将大军击之,国事权委窦贞固、苏禹珪、王峻,军事委王殷。十二月,甲午朔,郭威发大梁。
丁酉,以翰林学士、户部侍郎范质为枢密副使。
初,蛮酋彭师暠降于楚,楚人恶其犷直。楚王希广独怜之,以为强弩指挥使,领辰州刺史,师暠常欲为希广死。及硃进忠与蛮兵合七千馀人至长沙,营于江西,师暠登城望之,言于希广曰:“朗人骤胜而骄,杂以蛮兵,攻之易破也。愿假臣步卒三千,自巴溪渡江,出岳麓之后,至水西,令许可琼以战舰渡江,腹背合击,必破之。前军败,则其大军自不敢轻进矣。”希广将从之。时马希萼已遣间使以厚利啖许可琼,许分湖南而治,可琼有贰心,乃谓希广曰:“师暠与梅山诸蛮皆族类,安可信也!可琼世为楚将,必不负大王,希萼竟何能为!”希广乃止。希萼寻以战舰四百馀艘泊江西。希广命诸将皆受可琼节度,日赐可琼银五百两,希广屡造其营计事。可琼常闭垒,不使士卒知朗军进退。希广叹曰:“真将军也,吾何忧哉!”可琼或夜乘单舸诈称巡江,与希萼会水西,约为内应。一旦,彭师暠见可琼,瞋目叱之,拂衣入见希广曰:“可琼将叛国,人皆知之,请速除之,无贻后患。”希广曰:“可琼,许侍中之子,岂有是邪!”师暠退,叹曰:“王仁而不断,败亡可翘足俟也!”
潭州大雪,平地四尺,潭、朗两军久不得战。希广信巫觋及僧语,塑鬼于江上,举手以却朗兵,又作大像于高楼,手指水西,怒目视之,命众僧日夜诵经,希广自衣僧服膜拜求福。
甲辰,朗州步军指挥使武陵何敬真等以蛮兵三千陈于杨柳桥,敬真望韩礼营旌旗纷错,曰:“彼众已惧,击之易破也。”朗人雷晖衣潭卒之服潜入礼寨,手剑击礼,不中,军中惊扰。敬真等乘其乱击之,礼军大溃,礼被创走,至家而卒。于是朗兵水陆急攻长沙,步军指挥使吴宏、小门使杨涤相谓曰:“以死报国,此其时矣!”各引兵出战。宏出清泰门,战不利。涤出长乐,战自辰至午,朗兵小却。许可琼、刘彦瑫按兵不救。涤士卒饥疲,退就食。彭师暠战于城东北隅。蛮兵自城东纵火,城上人招许可琼军使救城,可琼举全军降希萼,长沙遂陷。朗兵及蛮兵大掠三日,杀吏民,焚庐舍,自武穆王以来所营宫室,皆为灰烬,所积宝货,皆入蛮落。李彦温望见城中火起,自驼口引兵救之,朗人已据城拒战。彦温攻清泰门,不克,与刘彦瑫各将千馀人奉文昭王及希广诸子趣袁州,遂奔唐。张晖降于希萼。左司马希崇帅将吏诣希萼劝进。吴宏战,血满袖,见希萼曰:“不幸为许可琼所误,今日死,不愧先王矣!”彭师暠投槊于地,大呼请死。希萼叹曰:“铁石人也!”皆不杀。
乙巳,希崇迎希萼入府视事,闭城,分捕希广及掌书记李弘皋、弟弘节、都军判官唐昭胤及邓懿文、杨涤等,皆获之。希萼谓希广曰:“承父兄之业,岂无长幼乎?”希广曰:“将吏见推,朝廷见命耳。”希萼皆囚之。丙午,希萼命内外巡检侍卫指挥使刘宾禁止焚掠。丁未,希萼自称天策上将军、武安、武平、静江、宁远等军节度使、楚王。以希崇为节度副使、判官府事,湖南要职,悉以朗人为之。脔食李弘皋、弘节、唐昭胤、杨涤,斩邓懿文于市。戊申,希萼谓将吏曰:“希广懦夫,为左右所制耳,吾欲生之,可乎?”诸将皆不对。硃进忠尝为希广所答,对曰:“大王三年血战,始得长沙,一国不容二主,他日必悔之。”戊申,赐希广死。希广临刑,犹诵佛书,彭师暠葬之于浏阳门外。
武宁节度使赟留右都押牙巩延美、元从都教练使杨温守徐州,与冯道等西来,在道仗卫,皆如王者,左右呼万岁。郭威至滑州。留数日,赟遣使慰劳。诸将受命之际,相顾不拜,私相谓曰:“我辈屠陷京城,其罪大矣,若刘氏复立,我辈尚有种乎!”己酉,威闻之,即引兵行,趣澶州。辛亥,遣苏禹珪如宋州迎嗣君。
楚王希萼以子光赞为武平留后,以何敬真为朗州牙内都指挥使,将兵戍之。希萼召拓跋恒,欲用之,恒称疾不起。
壬子,郭威渡河,馆于澶州。癸丑旦,将发,将士数千人忽大噪。威命闭门,将士逾垣登屋而入曰:“天子须侍中自为之,将士已与刘氏为仇,不可立也!”或裂黄旗以被威体,共扶抱之,呼万岁震地,因拥威南行。威乃上太后笺,请奉汉宗庙,事太后为母。丙辰,至韦城,下书抚谕大梁士民,以昨离河上,在道秋毫不犯,勿有怀疑。戊午,威至七里店,窦贞固帅百官出迎拜谒,因劝进。威营于皋门村。
武宁节度使赟已至宋州,王峻、王殷闻澶州军变,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将七百骑往拒之,又遣前申州刺史马鐸将兵诣许州巡检。崇威忽至宋州,陈于府门外,赟大惊,阖门登楼诘之。对曰:“澶州军变,郭公虑陛下未察,故遣崇威来宿卫,无他也。”赟召崇威,崇威不敢进。冯道出与崇威语,崇威乃登楼,赟执崇威手而泣。崇威以郭威意安谕之。少顷,崇威出,时护圣指挥使张令超帅部兵为赟宿卫,徐州判官董裔说赟曰:“观崇威视瞻举措,必有异谋。道路皆言郭威已为帝,而陛下深入不止,祸其至哉!请急召张令超,谕以祸福,使夜以兵动崇威,夺其兵。明日,掠睢阳金帛,募士卒,北走晋阳。彼新定京邑,未暇追我,此策之上也!”赟犹豫未决。是夕,崇威密诱令超,令超帅众归之。赟大惧。
郭威遗赟书,云为诸军所迫,召冯道先归,留赵上交、王度奉侍。道辞行,赟曰:“寡人此来所恃者,以公三十年旧相,故无疑耳。今崇威夺吾卫兵,事危矣,公何以为计?”道默然。客将贾贞数目道,欲杀之。赟曰:“汝辈勿草草,此无预冯公事。”崇威迁赟于外馆,杀其腹心董裔、贾贞等数人。
己未,太后诰,废赟为湘阴公。
马鐸引兵入许州,刘信惶惑自杀。
庚申,太后诰,以侍中监国。百官籓镇相继上表劝进。壬戌夜,监国营有步兵将校醉,扬言向者澶州骑兵扶立,今步兵亦欲扶立,监国斩之。
南汉主以宫人卢琼仙、黄琼芝为女侍中,朝服冠带,参决政事。宗室勋旧,诛戮殆尽,惟宦官林延遇等用事。
丙戌(二十三日),抓获刘铢、李洪建,囚禁他们。刘铢对他妻子说:“我死了,你将去做人家的奴婢吗?”妻子说:“按您平日的所作所为,确实只该这样!”
王殷、郭崇威言于郭威曰:“不止剽掠,今夕止有空城耳。”威乃命诸将分部禁止掠者,不从则斩之;至晡,乃定。
王殷、郭崇威向郭威进言说:“不制止抢掠,今晚就只剩一座空城了。”郭威于是命令众将约束所部禁止抢掠,不服从就斩首;到黄昏,才安定下来。
窦贞固、苏禹自七里寨逃归,郭威使人访求得之,寻复其位。贞固为相,值杨、史弄权,李业等作乱,但以凝重处其间,自全而已。
窦贞固、苏禹从七里寨逃跑归来,郭威派人寻访找到他们,不久官复原职。窦贞固为宰相时,正当杨、史弘肇滥用职权,李业等人发难作乱。他不过仅以谨慎稳重处于两者之间,自我保全罢了。
郭威命有司迁隐帝梓宫于西宫。或请如魏高贵乡公故事,葬以公礼,威不许,曰:“仓猝之际,吾不能保卫乘舆,罪已大矣,况敢贬君乎!”
郭威命令有关部门将后汉隐帝的棺木迁到西宫。有人请求比照三国时魏高贵乡公的旧例,用公礼安葬隐帝,郭威不允许,说:“急紧之时,我不能保卫好天子,罪责已够大了,何况再敢贬低国君呢!”
太师冯道帅百官谒见郭威,威见,犹拜之,道受拜如平时,徐曰:“侍中此行不易!”
太师冯道率领百官拜见郭威,郭威见到冯道,仍行拜礼,冯道像平时一样接受拜礼,慢条斯理地说:“侍中这一路不容易啊!”
丁亥,郭威帅百官诣明德门起居太后,且奏称:“军国事殷,请早立嗣君。”太后诰称:“郭允明弑逆,神器不可无主;河东节度使崇,忠武节度使信,皆高祖之弟,武宁节度使,开封尹勋,高祖之子,其令百官议择所宜。”,崇之子也,高祖爱之,养视如子。郭威、王峻入见太后于万岁宫,请以勋为嗣。太后曰:“勋久羸疾不能起。”威出谕诸将,诸将请见之,太后令左右以卧榻举之示诸将,诸将乃信之。于是郭威与峻议立。已丑,郭威帅百官表请以承大统,太后诰所司,择日,备法驾迎即皇帝位。郭威奏遣太师冯道及枢密直学士王度、秘书监赵上交诣徐州奉迎。
丁亥(二十四日),郭威率领百官到明德门向太后请安,并且进奏说:“军政事务繁多,请早立继位国君。”太后发诰令说:“郭允明大逆杀君,但君位不可一日无主;河东节度使刘崇,忠武节度使刘信,都是高祖的弟弟;武宁节度使刘,开封尹刘勋,是高祖的儿子,就让百官商议选择最合适的吧。”刘是刘崇的儿子,后汉高祖喜爱他,收养视为亲生儿子。郭威、王峻进入内宫在万岁宫谒见太后,请求让刘勋为继承人。太后说:“刘勋长期虚弱患病不能起床。”郭威出去告知众将,众将请求面见刘勋,太后命令手下人用卧榻抬着刘勋给众将看,众将这才相信。于是郭威和王峻商议立刘继位。己丑(二十六日),郭威率领百官上表请求让刘继承帝位。太后诰令有关部门,选择日子,准备天子车马迎接刘就皇帝位。郭威上奏派遣太师冯道以及枢密直学士王度、秘书监赵上交到徐州侍奉迎接。
郭威之讨三叛也,每见朝廷诏书,处分军事皆合机宜,问使者:“谁为此诏?”使者以翰林学士范质对。威曰:“宰相器也。”入城,访求得之,甚喜。时大雪,威解所服紫袍衣之,令草太后诰令,迎接君仪注。苍黄之中,讨论撰定,皆得其宜。
郭威领兵讨伐三镇叛乱时,常见朝廷诏书,处置军务都切合实际情况,便问使者道:“谁起草的这诏书?”使者回答是翰林学士范质。郭威说:“真是宰相的人材啊!”进入京城后,寻访找到范质,极为喜欢。当时天下着大雪,郭威解下身上的紫袍给范质穿上,令他起草太后诰令,迎接新国君的礼仪规则。匆忙之中,讨论写定,都很得体。
初,隐帝遣供奉官押班阳曲张永德赐昭义节度使常思生辰物,永德,郭威之婿也,会杨等诛,密诏思杀永德;思素闻郭威多奇异,囚永德以观变,及威克大梁,思乃释永德而谢之。
当初,后汉隐帝派遗供奉官押班阳曲人张永德赐给昭义节度使常思生日的回赠礼物,张永德是郭威的女婿,遇上杨等人被诛杀,有绝密诏书命令常思杀死张永德。常思久闻郭威颇有奇才,便囚禁张永德以观察事变,及至郭威攻克大梁,常思就释放张永德而谢罪。
庚寅,郭威帅百官上言:“比皇帝到阙,动涉浃旬,请太后临朝听政。”
庚寅(二十七日),郭威率领百官进言:“等皇帝驾到宫中,行程需要十天,请求太后临朝听政。”
[46]先是,马希萼遣蛮兵围玉潭,朱进忠引兵会之;崔洪琏兵败,奔还长沙。希萼引兵继进,攻岳州,刺史王拒之,五日不克。希萼使人谓曰:“公非马氏之臣乎?不事我,欲事异国乎?为人臣而怀贰心,岂不辱其先人!”曰:“父环为先王将,六破淮南兵。今大王兄弟不相容,常恐淮南坐收其弊,一旦以遗体臣淮南,诚辱先人耳!大王苟能释憾罢兵,兄弟雍睦如初,敢不尽死以事大王兄弟,岂有二心乎!”希萼惭,引兵去。辛卯,至湘阴,焚掠而过。至长沙,军于湘西,步兵及蛮兵军于岳麓,朱进忠自玉潭引兵会之。
[46]在此之前,马希萼调遣蛮军围攻玉潭,朱进忠领兵会合;崔洪琏守军失败,奔回长沙。马希萼领兵继续前进,攻打岳州,刺史王抵抗,五天没有攻克。马希萼派人对王说:“您不是马家的臣子吗?不事奉我,还想事奉他国吗?做人家的臣子而内怀二心,岂不有辱自己的先人!”王说:“我父亲王环做先王的将军,六次击败淮南军队。如今大王兄弟互不相容,我王常常害怕淮南坐收两败俱伤的好处,有朝一日让我臣服淮南,那才真是有辱先人英灵!大王如果能捐弃前嫌停止用兵,兄弟之间像当初那样融洽和睦,我王怎敢不拼死来事奉大王兄弟,哪有什么三心二意呢!”马希萼感到惭愧,率领军队离去。辛卯(二十八日),马希萼军队到湘阴,焚烧抢掠而过。到达长沙,马希萼领兵驻扎在湘西,步兵以及蛮军驻扎在岳麓,朱进忠从玉潭领兵来会合。
马希广遣刘彦召水军指挥使许可琼帅战舰五百艘屯城北津,属于南津,以马希崇为监军;又遣马军指挥使李彦温将骑兵屯驼口,扼湘阴路,步军指挥使韩礼将二千人屯杨柳桥,扼栅路。可琼,德勋之子也。
马希广派遣刘彦召令水军指挥使许可琼率战舰五百艘屯驻城北渡口,战舰一直连到城南渡口,任命马希崇为监军;又派遣马军指挥使李彦温带领骑兵屯驻驼口,扼守湘阴的路,步军指挥使韩礼领二千人屯驻杨柳桥,扼守栅栏掐断通湘西的路。许可琼是许德勋的儿子。
[47]壬辰,太后始临朝,以王峻为枢密使,袁为宣徽南院使,王殷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崇威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威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陈州刺史李权判三司。
[47]壬辰(二十九日),太后开始上朝,任命王峻为枢密使,袁为宣徽南院使,王殷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崇威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威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陈州刺史李谷临时兼管三司。
[48]刘铢、李洪建及其党皆枭首于市,而赦其家。郭威谓公卿曰:“刘铢屠吾家,吾复屠其家,怨仇反覆,庸有极乎!”由是数家获免。王殷屡为洪建请免死,郭威不许。
[48]刘铢、李洪建及其党徒都被在街市上斩首悬挂示众,而赦免了他们的家属。郭威对朝廷大臣们说:“刘铢屠杀我的家属,我再屠杀他的家属,怨仇翻来复去,哪里有个头呢!”由此这几家获得赦免。王殷屡次为李洪建请求免除死刑,郭威不允许。
后匡赞至兖州,慕容彦超执而献之。李业至陕州,其兄保义节度使洪信不敢匿于家;业怀金将奔晋阳,至绛州,盗杀之而取其金。
后匡赞到达兖州,慕容彦超抓住他献给朝廷。李业到达陕州,他的哥哥保义节度使李洪信不敢把他藏在家中;李业带着金子准备投奔晋阳,到达绛州,强贼杀死李业取走了他的金子。
[49]蜀施州刺史田行皋奔荆南。高保融曰:“彼贰于蜀,安肯尽忠于我!”执之,归于蜀,伏诛。
[49]后蜀施州刺史田行皋投奔荆南。高保融说:“他背叛蜀国,哪里会尽心忠于我呢!”把他抓起来,送归给后蜀,伏法处死。
[50]镇州、邢州奏:“契丹主将数万骑入寇,攻内丘,五日不克,死伤甚众。有戍兵五百叛应契丹,引契丹入城,屠之,又陷饶阳。”太后敕郭威将大军击之,国事权委窦贞固、苏禹、王峻,军事委王殷。十二月,甲午朔,郭威发大梁。
[50]镇州、邢州奏报:“契丹主率领数万骑兵入侵,攻打内丘,五天没有打下来,死伤很多。有五百守兵叛变策应契丹,领契丹军队入城,屠杀居民,又攻陷饶阳。”太后敕令郭威率领大部队攻打契丹,国事暂时委交窦贞固、苏禹、王峻,军事委交王殷。十二月,甲午朔(初一),郭威从大梁出发。
[51]丁酉,以翰林学士、户部侍郎范质为枢密副使。
[51]丁酉(初四),任命翰林学士、户部侍郎范质为枢密副使。
[52]初,蛮酋彭师降于楚,楚人恶其犷直;楚王希广独怜之,以为强弩指挥使,领辰州刺史,师常欲为希广死。及朱进忠与蛮兵合七千余人至长沙,营于江西,师登城望之,言于希广曰:“朗人骤胜而骄,杂以蛮兵,攻之易破也。愿假臣步卒三千,自巴溪渡江,出岳麓之后,至水西,令许可琼以战舰渡江,腹背合击,必破之。前军败,则其大军自不敢轻进矣。”希广将从之。时马希萼已遣间使以厚利啖许可琼,许分湖南而治,可琼有贰心,乃谓希广曰:“师与梅山诸蛮皆族类,安可信也!可琼世为楚将,必不负大王,希萼竟何能为!”希广乃止。
[52]当初,蛮族部落首领彭师向楚国投降,楚人讨厌他粗犷耿直,只有楚王马希广爱怜他,任命为强弩指挥使,兼领辰州刺史,彭师随时准备为马希广献身。及至朱进忠与蛮军会合七千多人到达长沙,在湘江西岸扎营,彭师登城眺望敌军,对马希广说:“朗州人因突然取胜而骄傲,同蛮军混杂在一起,攻打它容易击破。希望给臣下步兵三千,从巴溪渡过湘江,从岳麓的后面出去,绕到湘江西面,让许可琼用战舰横渡湘江,前后合击,必定击破敌人。前锋军队失败,那么他的大队人马自然不敢轻易前进了。”马希广打算听从此计。当时,马希萼已经派遣密使用厚利引诱许可琼,答应和他瓜分湖南共同统治,许可琼有了二心,就对马希广说:“彭师与梅山各蛮都是同一族类,哪里可以轻信呢!我许可琼世代为楚国将军,必定不背负大王,那马希萼究竟能有什么作为!”马希广于是取消彭师的计划。
希萼寻以战舰四百余艘泊江西。希广命诸将皆受可琼节度,日赐可琼银五百两,希广屡造其营计事。可琼常闭垒,不使士卒知朗军进退,希广叹曰:“真将军也,吾何忧哉!”可琼或夜乘单舸诈称巡江,与希萼会水西,约为内应。一旦,彭师见可琼,嗔目叱之,拂衣入见希广曰:“可琼将叛国,人皆知之,请速除之,无贻后患。”希广曰:“可琼,许侍中之子,岂有是邪!”师退,叹曰:“王仁而不断,败亡可翘足俟也!”
马希萼不久率领战舰四百余艘停泊湘江西岸。马希广命令众将都接受许可琼的调度,每日赐给许可琼白银五百两,马希广多次到许可琼的营帐筹划军事。许可琼经常关闭营垒,不让士兵知道朗州军队进退情况,马希广感叹说:“真正的将军啊,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许可琼有时夜晚乘坐单只小船假称巡视江面,同马希萼在湘水西岸会面,相约作为内应。一天,彭师见到许可琼,瞪大眼珠叱斥他,拂袖而去进见马希广说:“许可琼将要叛国,一般人都知道,请迅速除掉他,不要贻留后患。”马希广说:“可琼是侍中许德勋的儿子,岂能有这样的事呢!”彭师退下,叹息道:“楚王仁义而不果断,失败灭亡会立等可到啊!”
潭州大雪,平地四尺,潭、朗两军久不得战。希广信巫觋及僧语,塑鬼于江上,举手以却朗兵,又作大像于高楼,手指水西,怒目视之,命众僧日夜诵经,希广自衣僧服膜拜求福。
潭州下起大雪,平地积雪四尺,潭州、朗州两军许久不能交战。马希广相信巫师以及僧侣的话,在江边上塑造鬼像,举着手来使朗州军队退兵,又在高楼上制作巨大鬼像,手指着湘江西岸,怒目而视,命令许多僧侣日夜诵念经文,马希广自己穿上僧侣服装向鬼像顶礼膜拜祈求赐福。
甲辰,朗州步军指挥使武陵何敬真等以蛮兵三千陈于杨柳桥,敬真望韩礼营旌旗纷错,曰:“彼众已惧,击之易破也。”朗人雷晖衣潭卒之服潜入礼寨,手剑击礼,不中,军中惊忧;敬真等乘其乱击之,礼军大溃,礼被创走,至家而卒。于是朗兵水陆急攻长沙,步军指挥使吴宏、小门使杨涤相谓曰:“以死报国,此其时矣!”各引兵出战。宏出清泰门,战不利;涤出长乐,战自辰至午、朗兵小却;许可琼、刘彦按兵不救。涤士卒饥疲,退就食;彭师战于城东北隅。蛮兵自城东纵火,城上人招许可琼军使救城,可琼举全军降希萼,长沙遂陷。朗兵及蛮兵大掠三日,杀吏民,焚庐舍,自武穆王以来所营宫室,皆为灰烬,所积宝货,皆入蛮落。李彦温望见城中火起,自驼口引兵救之,朗人已据城拒战。彦温攻清泰门,不克,与刘彦各将千余人奉文昭王及希广诸子趣袁州,遂奔唐。张晖降于希萼。左司马希崇帅将吏诣希萼劝进。吴宏战血满袖,见希萼曰:“不幸为许可琼所误,今日死,不愧先王矣!”彭师投槊于地,大呼请死。希萼叹曰:“铁石人也!”皆不杀。
甲辰(十一日),朗州步军指挥使武陵人何敬真等领蛮军三千在杨柳桥列阵,何敬真望见韩礼营中旗帜纷乱,说:“对方兵众已经恐惧,攻打他容易击破。”朗州人雷晖穿上潭州士兵的衣服潜入韩礼营寨,手持长剑刺向韩礼,虽没刺中,但军营中已惊恐骚扰,何敬真等乘乱出击,韩礼军队大败,韩礼带伤逃跑,到家而去世。于是朗州军队从水陆两路猛攻长沙,步军指挥使吴宏、小门使杨涤相互勉励说:“以死报国,这是时候了!”各自领兵出战。吴宏从清泰门出,交战失利;杨涤从长乐门出,战斗从辰时持续到午时,朗州军队稍稍退却;但许可琼、刘彦按兵不去救援。杨涤的士兵饥饿疲乏,撤退吃饭;彭师在城东北角战斗。蛮军从城东面放火,城上人招呼许可琼军队让他们救援城内,但许可琼带领全体部下投降马希萼,长沙于是沦陷。朗州军队和蛮军大抢三天,砍杀官吏百姓,焚烧房屋建筑,从楚武穆王以来所营造的宫殿居室,全都化为灰烬,所积聚的金银财宝,全都落入蛮人部族。李彦温望见城中起火,从驼口领兵来救援,朗州人已经占据城市作战抵抗。李彦温部攻打清泰门,没有攻克,与刘彦各领千余人护送楚文昭王马希范和马希广的儿子们赶赴袁州,于是投奔南唐。张晖向马希萼投降。左司马马希崇率领将官前往马希萼处劝即王位。吴宏作战鲜血沾满袍袖,看见马希萼说:“不幸被许可琼所耽误,今日虽死,也不愧对先王了。”彭师将长矛扔到地上,大喊求死。马希萼叹息说:“真是像铁石一样坚硬的人啊!”都没杀。
乙巳,希崇迎希萼入府视事,闭城,分捕希广及掌书记李弘、弟弘节、都军判官唐昭胤及邓懿文、杨涤等,皆获之。希萼谓希广曰:“承父兄之业,岂无长幼乎?”希广曰:“将吏见推,朝廷见命耳。”希萼皆囚之。丙午,希萼命内外巡检侍卫指挥使刘宾禁止焚掠。
乙巳(十二日),马希崇迎接马希萼进入府第治理政事,关闭城门,分头搜捕马希广以及掌书记李弘、其弟李弘节、都军判官唐昭胤和邓懿文、杨涤等,全部抓获。马希萼对马希广说:“继承父兄家业,难道没有长幼之分吗?”马希广说:“我只是被将校官吏所推举,被朝廷天子所册命罢了。”马希萼将他们全部囚禁。丙午(十三日),马希萼命令内外巡检侍卫指挥使刘宾去禁止纵火抢掠。
丁未,希萼自称天策上将军、武安·武平·静江·宁远等军节度使、楚王。以希崇为节度副使、判军府事;湖南要职,悉以朗人为之。脔食李弘、弘节、唐昭胤、杨涤,斩邓懿文于市。戊申,希萼谓将吏曰:“希广懦夫,为左右所制耳,吾欲生之,可乎?”诸将皆不对。朱进忠尝为希广所笞,对曰:“大王三年血战,始得长沙,一国不容二主,他日必悔之。”戊申,赐希广死。希广临刑,犹诵佛书;彭师葬之于浏阳门外。
丁未(十四日),马希萼自称天策上将军,武安、武平、静江、宁远等军节度使、楚王。任命马希崇为节度副使,兼管军府事务;湖南的重要职务,全用朗州人来担任。将李弘、李弘节、唐昭胤、杨涤切成肉块处死,在闹市将邓懿文斩首。戊申(十五日),马希萼对将校官吏说:“马希广是个懦夫,只是被左右小人所控制罢了。我想让他活着,行吗?”众将官都不回答。朱进忠曾经被马希广鞭打过,回答说:“大王经过三年浴血苦战,方才取得长沙。一个国家不能容纳两个君主,如让马希广活的话,到时候必定会后悔。”戊申(十五日),马希萼便命马希广自杀。马希广临刑之时,仍然口诵佛经,彭师把他葬在浏阳门外。
[53]武宁节度使留右都押牙巩延美、元从都教练使杨温守徐州,与冯道等西来,在道仗卫,皆如王者,左右呼万岁。郭威至滑州,留数日,遣使慰劳。诸将受命之际,相顾不拜,私相谓曰:“我辈屠陷京城,其罪大矣;若刘氏复立,我辈尚有种乎!”已酉,威闻之,即引兵行,趣澶州。辛亥,遣苏禹如宋州迎嗣君。
[53]武宁节度使刘留下右都押牙巩廷美、元从都教练使杨温守卫徐州,与冯道等人向西而来,在路上的仪仗警卫,都按照王的规格,左右高呼万岁。郭威到达滑州,停留数日。刘派遣使者慰劳,众将接受犒赏赐命时,相互环顾不下拜,私下又相互说:“我们攻陷京城,屠杀吏民,那罪行够大了;倘若刘氏再立为国君,我们还会有后代吗!”已酉(十六日),郭威听说这情况,立即领兵行进,赶赴澶州。辛亥(十八日),太后派遣苏禹到宋州迎接准备继承君位的刘。
[54]楚王希萼以子光赞为武平留后,以何敬真为朗州牙内都指挥使,将兵戍之。希萼召拓跋恒,欲用之,恒称疾不起。
[54]楚王马希萼任命儿子马光赞为武平留后,任命何敬真为朗州牙内都指挥使,领兵戍守。马希萼征召拓跋恒,准备任用他。拓跋恒称说有病不能起来。
[55]壬子,郭威渡河,馆于澶州。癸丑旦,将发,将士数千人忽大噪,威命闭门,将士逾垣登屋而入曰:“天子须侍中自为之,将士已与刘氏为仇,不可立也!”或裂黄旗以被威体,共扶抱之,呼万岁震地,因拥威南行。威乃上太后笺,请奉宗庙,事太后为母。丙辰,至辰,至韦城,下书抚谕大梁士民,以昨离河上,在道秋毫不犯,勿有忧疑。戊午,威至七里店,窦贞固帅百官出迎拜谒,因劝进。威营于皋门村。
[55]壬子(十九日),郭威渡过黄河,寓居澶州驿馆。癸丑(二十日)早晨,将要出发时,将士数千人忽然大声喧哗,郭威即下令关上房门,将士们便翻越墙头登上房顶而进入说:“天子必须侍中您自己来做,我们已经与刘氏结仇,不可再立刘氏为君!”有人撕裂黄旗披在郭威身上,共同扶抱起郭威,欢呼万岁,震天动地,趁势簇拥着郭威向南行进。郭威于是向太后上奏笺,请求主持宗庙社稷,事奉太后作为母亲。丙辰(二十三日),郭威到达韦城,发下文告安抚大梁百姓:于昨日离开黄河岸边,一路上秋毫无犯,大家不必担心疑虑。戊午(二十五日),郭威到达七里店,窦贞固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拜见,乘此劝即帝位。郭威在皋门村宿营。
武宁节度使已至宋州,王峻、王殷闻澶州军变,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将七百骑往拒之,又遣前申州刺史马铎将兵诣许州巡检。崇威忽至宋州,陈于府门外,大惊,阖门登楼诘之。对曰:“澶州军变,郭公虑陛下未察,故遣崇威来宿卫,无他也。”召崇威,崇威不敢进。冯道出与崇威语,崇威乃登楼,执崇威手而泣。崇威以郭威意安谕之。
武宁节度使刘已经到达宋州,王峻、王殷听说澶州军队哗变,就派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带领七百骑兵前往阻击,又派遣前申州刺史马铎领兵到许州巡察。郭崇威却突然到达宋州,在府第门外排队列阵,刘大为惊恐,关闭府门登上门楼责问郭崇威。郭崇威回答说:“澶州发生军队哗变,郭公顾虑陛下不知详情,故此派遣崇威前来警卫,没有别的意思。”刘召见郭崇威不敢进去。冯道出门和郭崇威面谈,郭崇威这才登上门楼,刘抓住郭崇威的手流泪。郭崇威转达郭威之意安慰他。
少顷,崇威出,时护圣指挥使张令超帅部兵为宿卫,徐州判官董裔说曰:“观崇威视瞻举措,必有异谋。道路皆言郭威已为帝,而陛下深入不止,祸其至哉!请急召张令超,谕以祸福,使夜以兵劫崇威,夺其兵。明日,掠睢阳金帛,募士卒,北走晋阳。彼新定京邑,未暇追我,此策之上也!”犹豫未决。是夕,崇威密诱令超,令超帅众归之。大惧。
一会儿,郭崇威出府第,当时护圣指挥使张令超率领所辖军队为刘警卫。徐州判官董裔劝说刘道:“观察郭崇威的眼色举止,必定有阴谋。路上都传说郭威已经称帝,而陛下还一路深入不停,灾祸将要降临啦!请赶紧召见张令超,说明利害祸福,让他夜里领兵劫持郭崇威,夺取他的兵权。明天,抢掠睢阳府库的金银绢帛,招募士兵,朝北奔赴晋阳。郭威他刚刚在京城安顿,没有时间来追赶我们,这是上策啊!”刘犹豫没作决定。当晚,郭崇威秘密招诱张令超,张令超率领部众归附郭崇威。刘非常害怕。
郭威遗书,云为诸军所迫;召冯道先归,留赵上交、王度奉侍。道辞行,曰:”寡人此来所恃者,以公三十年旧相,故无疑耳。今崇威夺吾卫兵,事危矣,公何以为计?”道默然。客将贾贞数目道,欲杀之。曰:“汝辈勿草草,此无预冯公事。”崇威迁于外馆,杀其腹心董裔、贾贞等数人。
郭威写书信给刘,说自己是被众军所逼迫;召冯道先回京城,留下赵上交、王度侍候。冯道告辞上路,刘说:“我这次前来所依靠的,是您这位三十年的老宰相,所以没有顾虑。如今郭崇威夺走我的卫兵,事情危险了,您有什么计策?”冯道默默无语。客将贾贞多次注视冯道,准备杀他。刘说:“你们不要草率鲁莽,这不关冯公的事。”郭崇威将刘迁居到府外驿馆,杀死刘的心腹董裔、贾贞等几人。
已未,太后诰,废为湘阴公。
己未(二十六日),太后发布诰令,废黜刘为湘阴公。
马铎引兵入许州,刘信惶惑自杀。
马铎领兵进入许州,刘信惶惑不安而自杀。
庚申,太后诰,以侍中监国。百官藩镇相继上表劝进。壬戌夜,监国营有步兵将校醉,扬言向者澶州骑兵扶立,今步兵亦欲扶立,监国斩之。
庚申(二十七日),太后发布诰令,任命侍中郭威代理国政。文武百官和四方藩镇相继上表劝郭威即帝位。壬戌(二十九日)晚,郭威军营中有步兵将校喝醉酒,扬言说前日澶州骑兵扶立郭威为帝,今日步兵也要扶立郭威为帝,郭威将他斩首。
[56]南汉主以宫人卢琼仙、黄琼芝为女侍中,朝服冠带,参决政事。宗室勋旧,诛戮殆尽,惟宦官林延遇等用事。
[56]南汉主任命宫女卢琼仙、黄琼芝为女侍中,穿戴朝臣冠服,参预决策政事。国君宗室、元老旧臣差不多被斩尽杀绝,只有宦官林延遇等人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