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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列传·卷八十七

      李清臣 安焘 张璪 蒲宗孟 黄履 蔡挺(兄抗)王韶(子厚 寀)薛向(子嗣昌) 章楶

      李清臣,字邦直,魏人也。七岁知读书,日数千言,暂经目辄诵,稍能戏为文章。客有从京师来者,与其兄谈佛寺火,清臣从傍应曰:"此所谓灾也,或者其蠹民已甚,天固儆之邪?"因作《浮图灾解》。兄惊曰:"是必大吾门。"韩琦闻其名,以兄之子妻之。

      举进士,调邢州司户参军、和川令。岁满,荐者逾十数,应得京官。适举将薛向有公事未竟,阂铨格,判铨张掞擿使自陈勿用。清臣曰:"人以家保己而己舍之,薄矣。须待之。"掞离席曰:"君能如是,未可量也。"应材识兼茂科,欧阳修壮其文,以比苏轼。治平二年,试秘阁,考官韩维曰:"荀卿氏笔力也。"试文至中书,修迎语曰:"不置李清臣于第一,则谬矣。"启视如言。

      时大雨霖,灾异数见,论者归咎濮议。及廷对,或谓曰:"宜以《五行传》'简宗庙,水不润下'为证,必擢上第。"清臣曰:"此汉儒附会之说也,吾不之信。民间岂无疾痛可上者乎?"即条对言:"天地之大,譬如人一身,腹心肺腑有所攻塞,则五官为之不宁。民人生聚,天地之腹心肺腑也;日月星辰,天地之五官也。善止天地之异者,不止其异,止民之疾痛而已。"策入等,以秘书郎签书平江军判官,名声籍甚。英宗知之,语王广渊曰:"韩琦固忠臣,但避嫌太审。如李清臣者,公议皆谓可用,顾以亲抑之可乎?"既而诏举馆阁,欧阳修荐之,得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从韩绛使陕西。庆卒乱,家属九指挥应诛,清臣请于绛,配隶为奴婢。绛坐贬,清臣亦通判海州。久之,还故官,出提点京东刑狱。齐、鲁盗贼为天下剧,设耳目方略,名捕且尽。作《韩琦行状》,神宗读之曰:"良史才也。"召为两朝国史编修官,撰《河渠》、《律历》、《选举》诸志,文直事详,人以为不减《史》、《汉》。同修起居注,进知制诰、翰林学士。元丰新官制,拜吏部尚书。清臣官右正言,当易承议阶,帝曰:"安有尚书而犹承议郎者?"乃授朝奉大夫。六年,拜尚书右丞。哲宗即位,转左丞。

      时熙、丰法度,一切厘正,清臣固争之,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河阳,徙河南、永兴。召为吏部尚书,给事中姚勔驳之,改知真定府。班行有王宗正者,致憾于故帅,使其妻诣使者,告前后馈饷过制,囚系数百人。清臣至,立奏解其狱,而窜宗正。帝亲政,拜中书侍郎,勔复驳之,不听。

      绍圣元年,廷试进士,清臣发策曰:"今复词赋之选而士不知劝,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说纷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远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之为贵,圣人亦何有必焉。"主意皆绌元祐之政,策言悟其指,于是绍述之论大兴,国是遂变。

      范纯仁去位,清臣独颛中书,亟复青苗、免役法,除诸路提举官。觊为相,顾苏辙轧己,乃擿辙尝以汉武比先帝激上怒,辙罢。时召章惇未至,清臣心益觊之。已而惇入相,复与为异。惇既逐诸臣,并籍文彦博、吕公著以下三十人,将悉窜岭表。清臣曰:"更先帝法度,不为无过,然皆累朝元老,若从惇言,必大骇物听。"帝曰:"是岂无中道耶?合揭榜朝堂,置余人不问。"鄜延路金明砦主将张舆战没,惇怒,议尽戮全军四千人。清臣曰:"将死亦多端,或先登争利,或轻身入敌。今悉诛吏士,异时亡将必举军降虏矣。"于是但诛牙兵十六辈。

      上幸楚王第,有狂妇人遮道叫呼,告清臣谋反,属吏捕治,本澶州娼而为清臣姑子田氏外妇者。清臣不能引去,用御史言,以大学士知河南,寻落职知真定府。

      初,蔡确子渭上书诉父冤,造奇谮以陷刘挚罪,清臣心知其诬,弗之省,坐夺学士。徽宗立,入为门下侍郎。仆射韩忠彦与之有连,惟其言是听,出范纯礼、张舜民,不使吕希纯、刘安世入朝,皆其谋也。寻为曾布所陷,出知大名府而卒,年七十一。赠金紫光禄大夫。

      清臣蚤以词藻受知神宗,建大理寺,筑都城,皆命作记,简重宏放,文体各成一家。为人宽洪,不忮害。尝为舒亶所劾,及在尚书,亶以赃抵罪,独申救之,曰:"亶信亡状,然谓之赃则不可。"再为姚勔所驳,当绍圣议贬,或激使甘心,清臣为之言曰:"勔以议事,所见或不同,岂应以臣故而加重?"帝悟,薄勔罪。起身穷约,以俭自持,至富贵不改。居官奉法,毋敢挠以私。然志在利禄,不公于谋国,一意欲取宰相,故操持悖谬,竟不如愿以死。后朝议以复孟后罪,追贬武安军节度副使,再贬雷州司户参军。

      安焘,字厚卿,开封人。幼警悟。年十一,从学里中,羞与群儿伍,闻有老先生聚徒,往师之。先生曰:"汝方为诵数之学,未可从吾游,当群试省题一诗,中选乃置汝。"焘无难色。诗成,出诸生上,由是知名。

      登第,调蔡州观察推官,至太常丞、主管大名府路机宜文字。用欧阳修荐,为秘阁校理、判吏部南曹、荆湖北路转运判官、提点刑狱兼常平、农田水利、差役事。时方兴新法,奉行之吏,或迎合求进。司农符檄日夜下,如免役增宽剩,造簿供手实,青苗责保任,追胥苛切,其类旁午。焘平心奉法,列其泰甚于朝。移使京东路,过阙入见,神宗伟其仪观,留检正中书孔目房、修起居注。

      元丰初,高丽新通使,假焘左谏议大夫往报之。高丽迎劳,馆饩加契丹礼数等,使近臣言:"王遇使者甚敬,出诚心,非若奉契丹苟免边患而已。"焘笑答曰:"尊中华,事大国,礼一也,特以罕至有加尔。朝廷与辽国通好久,岂复于此较厚薄哉!"使还,帝以为知礼,即授所假官,兼直学士院。

      知审刑院,决剖滞讼五百余案。因言:"每蔽狱上省,轻重有疑,则必致驳,势既不敌,故法官顾避稽停。请自今以疑狱谳者,皆得轻论。"从之。求知陈州,还,为龙图阁直学士、判军器监。

      命馆辽使。方宴近郊,使者不令其徒分坐庑下,力争之,使无以夺。至肆仪将见,又不使缀行分班,使者入,余皆坐门外,寿请令门见而出,众始愧悔。逮辞日,悉如仪。或谓细故无足较,焘曰:"契丹喜尝试人,其渐不可长也。"俄权三司使,改户部尚书。六年。同知枢密院。

      夏人款塞,乞还侵疆。焘言:"地有非要害者固宜予,然羌情无厌,当使知吾宥过而息兵,不应示以厌兵之意。"哲宗立,复仍前议,二府遂欲并弃熙河。焘固争之,曰:"自灵武而东,皆中国故地。先帝有此武功,今无故弃之,岂不取轻于外夷?"于是但以葭芦等四砦归之。

      蔡确辈更用事,焘循循其间,不能有所建明。元祐二年,进知院事。时复洮、河,擒鬼章青宜结,二边少清,而并塞犹苦寇掠。焘言:"为国者不可好用兵,亦不可畏用兵,好则疲民,畏则遗患。今朝廷每戒疆吏,非举国入寇毋得应之,则固畏用兵矣。虽仅保障戍,实堕其计中,愿复讲攻扰之策。且乾顺幼竖,梁氏擅权,族党酋渠多反侧顾望。若有以离间之,未必不回戈而复怨,此一奇也。"其后夏人自相携贰,使来修贡,悉如焘策。

      宣仁太后患国用不足,颇裁冗费,宗室奉亦在议中。焘谏曰:"陛下虽痛抑外家,以示至公,然此举不可不深思而熟计。"太后悟,遂止。

      大河北流,宰相主水官议,必欲回之东注。焘以河流入泺淀,久必淤浅,恐河朔无以御敌,遂上言曰:"自小吴未决之前,河虽屡徙,而尽在中国,故京师得以为北限。今决而西,则河尾益北,如此不已,将南岸遂属敌界。彼若建桥梁,守以州郡,窥兵河外,可为寒心。今水官之议,不过论地形,较功费;而献纳之臣,不考利害轻重,徒便于治河,而以设险为缓,非至计也。"帝虽然之,而回河之议纷起,东北萧然烦费,功亦不就。

      三年,同列皆序迁,且新用执政,焘独如初。诏增其两秩,焘恳辞曰:"是虽有故事,窃意以一时同列超升之故,特用是以慰安其心尔。今日愿自臣革之,使朝廷不为姑息,而大臣稍敦廉耻之风,庶或有补。"竟不受。以母忧去,卒丧,拜观文殿学士、知郑州,徙颍昌及河南府,入为门下侍郎。

      宣仁之丧,宗室既为三年服,才越岁,章惇拜相,欲革为期。焘争之曰:"上以先后保佑之久,追崇如恐不尽,兹用明道故实耳。遽改之,播诸天下,非佳声也。"乃止。焘与惇布衣交,觊其助己,焘不肯少下之。阳翟民盖渐有财讼,而与谏官来之邵交通,开封得其事。惇右之邵,欲薄其罪,焘不可;复欲并劾开封,焘又不可,遂与惇隙。明堂斋祠,为仪仗使,后官有绝驰道穿仗而过者,焘方举劾,谏官常安民又言,教坊不当于相国寺作乐。帝怒,欲逐安民,焘为救释。惇遂谮其相表里,出知郑州,徙大名。

      父日华,本三班院吏,以焘恩封光禄大夫,至是卒,年九十余。焘免丧,徽宗立,复知枢密院。旧制,内侍出使,以所得旨言于院,审实乃得行。后多辄去,焘请按治之。都知阎守懃领他职,祈罢不以告,亦劾之,帝敕守懃诣焘谢。郝随得罪,或揣上意且起用,欲援赦为阶,亦争之。

      以老避位,帝将宠以观文殿大学士,有间之者曰:"是宰相恩典也。"但以学士知河南。将行,上疏曰:"自绍圣、元符以来,用事之臣,持绍述之名,诳惑君父,上则固宠位而快恩仇,下则希进用而肆朋附。彼自为谋则善矣,未尝有毫发为公家计者也。夫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臣不敢高谈远引,独以神考之事切于今者为证。熙宁、元丰之间,中外府库,无不充衍,小邑所积钱米,亦不减二十万,绍圣以还,倾竭以供边费,使军无见粮,吏无月俸,公私虚耗,未有甚于此时,而反谓绍述,岂不为厚诬哉!愿陛下监之,勿使饰偏辞而为身谋者复得行其说。"又言:"东京党祸已萌,愿戒履霜之渐。"语尤激切。

      初,建青唐邈川为湟州,戍守困于供亿。焘在枢府,因议者以为可弃,奏还之。崇宁元年议其罪,降端明殿学士,再贬宁国军节度副使,汉阳军安置。湟州复,又降祁州团练副使。鄯州之复,又移建昌军,然弃鄯州时,焘居忧不预也,终不敢自明。阅再岁,始复通议大夫,还洛卒,年七十五。后五岁,悉还其官职。

      子扶,靖康时为给事中。金人入京师,责取金帛,扶与梅执礼、陈知质、程振皆见杀。

      张璪,初名琥,字邃明,滁州全椒人,洎之孙也。早孤,鞠于兄环,欲任以官,辞不就。未冠登第,历凤翔法曹、缙云令。

      王安石与环善,既得政,将用之,而环已老,乃引璪同编修中书条例,授集贤校理、知谏院、直舍人院。杨绘、刘挚论助役,安石使璪为文诘之,辞,曾布请为之,由是忤安石意。神宗欲命璪知制诰,安石荐用布,以璪同修起居注。自县令至是,才岁余。坐奏事不实,解三职,已而复之。

      时建议武学,璪言:"古之太学,舞干习射,受成献功,莫不在焉。文武之才,皆自此出,未闻偏习其一者也。请无问文武之士,一养于太学。"朝廷既复河、陇,欲因势戡定夔、蜀、荆、广诸夷,璪言:"先王务治中国而已。今生财未尽有道,用财未尽有礼,不宜遽及徂征之事。"皆不听。以集贤殿修撰知蔡州,复知谏院兼侍御史知杂事。

      卢秉行盐法于东南。操持峻急,一人抵禁,数家为黥徙,且破产以偿告捕,二年中犯者万人。璪条列其状。又言:"行役法以来,最下户亦每岁纳钱,乞度宽羡数均损之,以惠贫弱。"后皆施行。

      郑侠事起,璪媚吕惠卿,劾冯京与侠交通有迹,深其辞,致京等于罪。判司农寺,出知河阳。元丰初,入权度支副使,遂知制诰、知谏院。判国子监,荐蔡卞可为直讲。建增博士弟子员,月书、季考,岁校,以行艺次升,略仿《周官》乡比之法,立斋舍八十二。学官之盛,近代莫比,其议多自璪发之。

      苏轼下台狱,璪与李定杂治,谋傅致轼于死,卒不克。详定郊庙奉祀礼文,议者多以国朝未尝躬行方泽之礼为非正,诏议更制。璪请于夏至之日,备礼容乐舞,以冢宰摄事。帝曰:"在今所宜,无以易此。"卒行其说。为翰林学士,详定官制,以寄禄二十四阶易前日省、寺虚名,而职事名始正。

      四年,拜参知政事,改中书侍郎。哲宗立,谏官、御史合攻之,谓:"璪奸邪便佞,善窥主意,随势所在而依附之,往往以危机陷人。深交舒亶,数起大狱,天下共知其为大奸。小人而在高位,德之贼也。"疏入,皆不报。最后,刘挚言:"璪初奉安石,旋附惠卿,随王珪,党章惇,谄蔡确,数人之性不同,而能探情变节,左右从顺,各得其欢心。今过恶既章,不可不速去。"如是逾岁,乃以资政殿学士知郑州,徙河南、定州、大名府,进大学士,知扬州以卒。赠右银青光禄大夫,谥曰简翼。

      蒲宗孟,字传正,阆州新井人。第进士,调夔州观察推官。治平中,水灾地震,宗孟上书,斥大臣及宫禁、宦寺,熙宁元年,改著作佐郎。神宗见其名,曰:"是尝言水灾地震者邪!"召试学士院,以为馆阁校勘、检正中书户房兼修条例,进集贤校理。

      时三司新置提举帐司官,禄丰地要,人人欲得之。执政上其员,帝命与宗孟。命察访荆湖两路,奏罢辰、沅役钱及湖南丁赋,远人赖之。吕惠卿制手实法,然犹许灾伤五分以上不预。宗孟言:"民以手实上其家之物产而官为注籍,以正百年无用不明之版图而均齐其力役,天下良法也。然灾伤五分不预焉。臣以为使民自供,初无所扰,何待丰岁?愿诏有司,勿以丰凶弛张其法。"从之,民于是益病矣。

      俄同修起居注、直舍人院、知制诰,帝又称其有史才,命同修两朝国史,为翰林学士兼侍读。旧制,学士唯服金带,宗孟入谢,帝曰:"学士职清地近,非他官比,而官仪未宠。"乃加佩鱼,遂著为令。枢密都承旨张诚一预书局事,颇肆横,挟中旨以胁同列。宗孟持其语质帝前,皆非是,因叩头白其奸。帝察其不阿,欲大用,拜尚书左丞。

      帝尝语辅臣,有无人才之叹,宗孟率尔对曰:"人才半为司马光邪说所坏。"帝不语,直视久之,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邪!未论别事,只辞枢密一节,朕自即位以来,唯见此一人;他人,则虽迫之使去,亦不肯矣。"宗孟惭惧,至无以为容。仅一岁,御史论其荒于酒色及缮治府舍过制,罢知汝州。逾年,加资政殿学士,徙毫、杭、郓三州。

      郓介梁山泺,素多盗,宗孟痛治之,虽小偷微罪,亦断其足筋,盗虽为衰止,而所杀亦不可胜计矣。方徙河中,御史以惨酷劾,夺职知虢州。明年,复知河中,还其职。帅永兴,移大名。宗孟厌苦易地,颇默默不乐,复求河中。卒,年六十六。

      宗孟趣尚严整而性侈汰,藏帑丰,每旦刲羊十、豕十,然烛三百入郡舍。或请损之,愠曰:"君欲使我坐暗室忍饥邪?"常日盥洁,有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大澡浴之别。每用婢子数人,一浴至汤五斛。他奉养率称是。尝以书抵苏轼云:"晚年学道有所得。"轼答之曰:"闻所得甚高,然有二事相劝:一曰慈,二曰俭也。"盖针其失云。

      黄履,字安中,邵武人。少游太学,举进士,调南京法曹,又为高密、广平王二宫教授、馆阁校勘,同知礼院。擢监察御史里行,辞御史,改崇政殿说书兼知谏院。

      神宗尝询天地合祭是非,对曰:"国朝之制,冬至祭天圆丘,夏至祭地方泽,每岁行之,皆合于古。犹以有司摄事未足以尽,于是三岁一郊而亲行之,所谓因时制宜者也,虽施之方今,为不可易。惟合祭之非,在所当正。然今日礼文之失,非独此也,愿敕有司正群祀,为一代损益之制。"诏置局详定,命履董之,北郊之议遂定。同修起居注,进知制诰、同修国史。遭母忧去,服除,以礼部尚书召对阙中。

      闽省盐法苦,言者众,神宗谓履自闽来,恃以为决。履乃陈法甚便,遂不复革,乡论鄙之。迁御史中丞。履以大臣多因细故罚金,遂言:"贾谊有云:'遇之以礼,则群臣自喜。'群臣且然,况大臣乎?使罪在可议,黜之可也;可恕,释之可也,岂可罚以示辱哉!"时又制侍郎以下不许独对,履言:"陛下博访万务,虽远外微官,犹令独对,顾于侍从乃弗得愿也。"遂刊其制。御史翟思言事,有旨诘所自来。履谏曰:"御史以言为职,非有所闻,则无以言。今乃究其自来,则人将惩之,台谏不复有闻矣,恐失开言路之意。"事乃寝。

      哲宗即位,徙为翰林学士。履素与蔡确、章惇、邢恕相交结,每确、惇有所嫌恶,则使恕道风旨于履,履即排击之。至是,更自谓有定策功。刘安世发其罪,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越州,坐举御史不当,降天章阁待制。历舒、洪、苏、鄂、青州、江宁、应天、颍昌府。绍圣初,复龙图阁直学士,为御史中丞。极论吕大防、刘挚、梁焘垂帘时事,乞正典刑;又言司马光变更先朝已行之法为罪。

      先是,北郊之论虽定,犹不果行,履又建言:"阳复阴消,各因其时。上圆下方,各顺其体。是以圣人因天祀天,因地祀地,三代至汉,其仪不易。及王莽谄事元后,遂跻地位,同席共牢,历世袭行,不能全革。逮神宗考古揆今,以正大典,尝有意于兹矣。今承先志,当在陛下及二三执政。"哲宗询诸朝,章惇以为北郊止可谓之社。履曰:"天子祭天地。盖郊者交于神明之义,所以天地皆称郊。故《诗序》云'郊祀天地'。若夫社者,土之神而已,岂有祭大祇亦谓之社乎?"哲宗可之,遂定郊议。拜尚书右丞。

      会正言邹浩以言事贬新州,履曰:"浩以亲被拔擢之故,敢犯颜纳忠,陛下遽斥之死地,人臣将视以为戒,谁复敢为陛下论得失乎?乞徙善地。"坐罢知亳州。徽宗立,召为资政殿学士兼侍读,复拜右丞。未逾年,求去,加大学士、提举中太一宫,卒。

      论曰:哲宗亲政之初,见虑未定,范、吕诸贤在廷,左右弼谟,俾日迩忠谠,疏绝回遹,以端其志向,元祐之治业,庶可守也。清臣怙才躁进,阴觊柄用,首发绍述之说,以隙国是,群奸洞之,冲决莫障,重为荐绅之祸焉。至于兴大狱以倾冯京、苏轼者,璪也;助成手实之法,以坏人材、谰司马光者,宗孟也;讦垂帘之事,击吕大防、刘挚等去之者,履也。清臣真小人之靡,三子抑其亚乎。焘论议识趣,有可称述,虽立朝无附,而依违蔡确、章惇间,无所匡建,非大臣之道也。

      蔡挺,字子政,宋城人。第进士,调虔州推官。秩满,以父希言当官蜀,乞代行,遂授陵州团练推官。王尧臣安抚陕西,辟管勾文字。富弼使辽,奏挺从,至雄州,誓书有所更易,遣挺还白。仁宗欲知契丹事,召对便殿,挺时有父丧,听以衫帽人。

      范仲淹宣抚陕西、河东,奏挺通判泾州,徙鄜州。河北多盗,精择诸郡守,以挺知博州。申饬属县严保伍,得居停奸盗者数人,弛其宿负,补为吏,使之察警,盗每发辄得。均博平、聊城二县税,岁衍钜万。三司下其法于四方,然大抵增赋也。

      为开封府推官、提点府界公事。部修六漯河,用李仲昌议,塞北流,入于六漯。一夕复决,兵夫芟楗漂溺不可计。降知滁州,言者以为轻,乃贬秩停官。

      越数岁,稍起知南安军,提点江西刑狱,提举虔州盐。自大庾岭下南至广,驿路荒远,室庐稀疏,往来无所芘。挺兄抗时为广东转运使,乃相与谋,课民植松夹道,以休行者。江闽盐贼率千百为州县害,挺谕所部与期,使首纳器甲,原其罪,得兵械万计。官盐恶而价贵,盗盐善而价且下,故私贩日滋。挺简僚吏至淮转新盐,明殿赏,以官数之余畀之,于是贼党破散,宿弊遂绝,岁增卖盐四十万。

      改陕西转运副使,进直龙图阁、知庆州,因上书论攻守大计。夏人大入,挺尽敛边户入保,戒诸砦无出战。谅祚亲帅军数万攻大顺,挺料城坚不可破,而柔远城恶,亟遣总管张玉将锐师守之。先布铁蒺藜大顺城旁水中,骑渡水多踬,惊言有神。过三日不克,谅祚督帐下决战,挺伏强弩壕外,飞矢贯其铠,遂引却。移寇柔远,玉夜斫营,夏人惊扰溃去。环州熟羌思顺举族投谅祚,倚为乡导。挺宣言思顺且复来,命葺其旧舍,出兵西为迎候之举。谅祚果疑思顺,毒之死。挺筑城马练平为荔原堡,分属羌三千人守之。

      神宗即位,加天章阁待制、知渭州。举籍禁兵悉还府,不使有隐占。建勤武堂,五日一训之,偏伍钲鼓之法甚备。储劲卒于行间,遇用奇,则别为一队。甲兵整习,常若寇至。又分义勇为伍番,番三千人,参正兵防秋与春,以八月、正月集,四十五日而罢,岁省粟帛、钱缗十三万有奇。括并边生地冒耕田千八百顷,募人佃种,以益边储。取边民阑市蕃部田八千顷,以给弓箭手。又筑城定戎军为熙宁砦,开地二千顷,募卒三千人耕守之。

      谍告夏人候胡卢河,挺出奇兵迎击之。夏人溃,分诸将蹑而讨之,荡其七族。进右谏议大夫,赐金帛三千。夏人复犯诸砦,环庆兵不能御,挺遣张玉以万人往解其围。庆州军变,挺讨平之,进龙图阁直学士。广锐卒徙营,众惮迁,欲为乱,城中震扰,挺推斩首恶十九人,讫徙营。蕃部岁饥,以田质于弓箭手,过期辄没。挺为贷官钱,岁息什一,后遂推为蕃汉青苗、助役法。又自以意制渡河大索及兵械镰枪,皆获其用。

      熙宁五年,拜枢密副使。帝问挺泾原训兵之法,召部将按于崇政殿,善之,下以为诸郡法。河州景思立战死,帝开天章阁访执政,挺请行。帝曰:"此小事,不足烦卿。河朔有警,卿当行矣。"契丹议云中地,挺请罢沿边戍人,示以无事,因乞置三十七将,皆行其策。

      七年冬,奏事殿中,疾作而仆,帝亲临赐药,罢为资政殿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元丰二年,薨,年六十六。赠工部尚书,谥曰敏肃。

      挺谲而多知,人莫能窥其城府。初,为富弼、范仲淹客,颇泄其几事于吕夷简以自售。在渭久,郁郁不自聊,寓意词曲,有"玉关人老"之叹。中使至,则使优伶歌之,以达于禁掖。神宗愍焉,遂有枢密之拜云。

      抗字子直。中进士,调太平州推官。闻父疾,委官去。稍迁睦亲宅讲书。英宗在宫邸,器重之,请于安懿王,愿得与游。每见,必衣冠尽礼,义兼师友。再迁太常博士、通判秦州,为秘阁校理,乞知苏州。州并江湖,民田苦风潮害,抗筑长堤,自城属昆山,亘八十里,民得立塍堨,大以为利。

      徙广东转运使。岑水铜冶废,官给虚券为市,久不偿。人无所取资,聚而私铸,抗尽给之,人得直以止。番禺岁运盐英、韶,道远,多侵窃杂恶。抗命十舸为一运,择摄官主之,岁终会其殿最,增十五万缗。

      英宗立,召为三司判官。广部去京师远,不即至,帝见南来者必问之。及入对,谕曰:"卿乃吾故人,朕望于卿者厚,勿以常礼自疏也。"以史馆修撰同知谏院。方议安懿王典礼,抗引礼为人后之谊,指陈切至,涕泪被面,帝亦感泣。都城大水,抗请见,帝迎问之,抗推原变异,守前说以对。大臣畏其谏,列白为知制诰,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帝惜其去,曰:"第行,且召矣。"

      郡兵番戍,室家留营多不谨,夫归辄首原,抗下令悉按以法,戍者感焉。帝不豫,趣命为太子詹事,未至而神宗立,改枢密直学士、知秦州。过阙,帝见之,悲恸不自胜,曰:"先帝疾大渐,犹不忘卿。"遂赴镇。

      秦有质院,质诸羌百余人,自少至老,扃系之,非死不出,抗皆纵释,约毋得擅相仇杀。已而有犯者,斩以徇,莫敢奸令。居数日,梦英宗召语,眷如平生,欲退复留。觉为家人言,感念歔欷。及灵驾发引之旦,东望号恸,见僚佐于便室,骤得疾卒,年六十。特赠礼部侍郎。又欲赐谥,吴奎曰:"抗以旧恩,自杂学士赠官,已逾常制。"遂止。

      王韶,字子纯,江州德安人。第进士,调新安主簿、建昌军司理参军。试制科不中,客游陕西,访采边事。

      熙宁元年,诣阙上《平戎策》三篇,其略以为:"西夏可取。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夏人比年攻青唐,不能克,万一克之,必并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间,牧马于兰、会,断古渭境,尽服南山生羌,西筑武胜,遣兵时掠洮、河,则陇、蜀诸郡当尽惊扰,瞎征兄弟其能自保邪?今唃氏子孙,唯董毡粗能自立,瞎征、欺巴温之徒,又法所及,各不过一二百里,其势岂能与西人抗哉!武威之南,至于洮、河、兰、鄯,皆故汉郡县,所谓湟中、浩亹、大小榆、枹罕,土地肥美,宜五种者在焉。幸今诸羌瓜分,莫相统一,此正可并合而兼抚之时也。诸种既服,唃氏敢不归?

      唃氏归则河西李氏在吾股掌中矣。且唃氏子孙,瞎征差盛,为诸羌所畏,若招谕之,使居武胜或渭源城,使纠合宗党,制其部族,习用汉法,异时族类虽盛,不过一延州李士彬、环州慕恩耳。为汉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无所连结,策之上也。"神宗异其言,召问方略,以韶管干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

      蕃部俞龙珂在青唐最大,渭源羌与夏人皆欲羁属之,诸将议先致讨。韶因按边,引数骑直抵其帐,谕其成败,遂留宿。明旦,两种皆遣其豪随以东。久之,龙珂率属十二万口内附,所谓包顺者也。

      韶又言:"渭源至秦州,良田不耕者万顷,愿置市易司,颇笼商贾之利,取其赢以治田。"帝从其言,改著作佐郎,仍命韶提举。经略使李师中言:"韶乃欲指占极边弓箭手地耳,又将移市易司于古渭,恐秦州自此益多事,所得不补所亡。"王安石主韶议,为罢师中,以窦舜卿代,且遣李若愚按实。若愚至,问田所在,韶不能对。舜卿检索,仅得地一顷,既地主有讼,又归之矣。若愚奏其欺,安石又为罢舜卿而命韩缜。缜遂附会实其事,师中、舜卿皆坐谪,而韶为太子中允、秘阁校理。后帅郭逵上韶盗贷市易钱,安石以为不足校,徙逵泾原。

      帝志复河、陇,筑古渭为通远军,以韶知军事。五年七月,引兵城渭源堡及乞神平,破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初,羌保险,诸将谋置阵平地,韶曰:"贼不舍险来斗,则我师必徒归。今已入险地,当使险为吾有。"乃径趣抹邦山,压敌军而阵,令曰:"敢言退者斩!"贼乘高下斗,师小却。韶躬披甲胃,麾帐下兵逆击之,羌大溃,焚其庐帐而还,洮西大震。会瞎征度洮为之援,余党复集。韶命别将由竹牛岭路张军声,而潜师越武胜,遇瞎征首领瞎夔等,与战破之,遂城武胜,建为镇洮军。进右正言、集贤殿修撰。复击走瞎征,降其部落二万。更名镇洮为熙州,以熙、河、洮、岷、通远为一路,韶以龙图阁待制知熙州。

      六年三月,取河州,迁枢密直学士。降羌叛,韶回军击之。瞎征以其间据河州,韶进破诃诺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狭隘,释马徒行,或日至六七。瞎征留其党守河州,自将尾官军,韶力战破走之,河州复平。连拔宕、岷二州,叠、洮羌酋皆以城附。军行五十有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斩首数千级,获牛、羊、马以万计。进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七年,入朝,又加资政殿学士,赐第崇仁坊。

      还至兴平,闻景思立败于踏白城,贼围河州,日夜驰至熙。熙方城守,命撤之。选兵得二万。议所向,诸将欲趋河州。韶曰:"贼所以围城者,恃有外援也。今知救至,必设伏待我,且新胜气锐,未可与争。当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此所谓'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者也。"乃直扣定羌城,破结河族,断夏国通路,进临宁河,分命偏将入南山。瞎征知援绝,拔栅去。

      初,思立之覆师也,羌势复炽,朝廷议弃熙河,帝为之旰食,数下诏戒韶持重勿出。及是,帝大喜。韶还熙州,以兵循西山绕出踏白后,焚八千帐,瞎征穷蹙丐降,俘以献。拜韶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资政、观文学士,非尝执政而除者,皆自韶始。官其兄弟及两子,前后赐绢八千匹。未几,召为枢密副使。

      熙河虽名一路,而实无租人,军食皆仰给他道。转运判官马瑊捃官吏细故,韶欲罢瑊,王安石右瑊,韶始沮,于是与安石异。数以母老乞归,帝语安石勉留之。

      安南之役,韶言:"决里、广源之建,臣以为贪虚名而忘实祸,执政乃疑臣为刺讥。方举事之初,臣力争极论,欲宽民力而省财用,但同列莫肯听,至以熙河事折臣。臣本意不费朝廷而可以至伊吾卢甘,初不欲令熙河作路,河、岷作州也。今与众异论,偿不求退,必致不容。"韶本凿空开边,骤跻政地,乃以勤兵费财归曲朝廷,帝由是不悦,以故罢职知洪州,又坐谢表怨慢,落职知鄂州。元丰二年,还其职,复知洪州。四年,病疽卒,年五十二。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襄敏。

      韶起孤生,用兵有机略。临出师,召诸将授以指,不复更问,每战必捷。尝夜卧帐中,前部遇敌,矢石已交,呼声震山谷,侍者往往股栗,而韶鼻息自如。在鄂宴客,出家姬奏乐,客张缋醉挽一姬不前,将拥之,姬泣以告。韶徐曰:"本出汝曹娱客,而令失欢如此。"命酌大杯罚之,谈笑如故,人亦服其量。韶交亲多楚人,依韶求仕,乃分属诸将,或杀降羌老弱予以首为功级。韶晚节言动不常,颇若病狂状。既病疽,洞见五脏,盖亦多杀徵云。子十人,厚、寀最显。

      厚字处道。少从父兵间,畅习羌事,官累通直郎。元祐弃河、湟,厚上疏陈不可,且诣政事堂言之,不听。绍圣中,用荐者换礼宾副使、干当熙河公事。

      会羌酋瞎征、陇拶争国,河州守将王赡与厚同献议复故地。元符元年六月,师出塞。七月,下邈川,降瞎征。九月,次青唐,陇拶出迎。遂定湟、鄯。诏赐陇拶姓名曰赵怀德,进厚东上阁门副使、知湟州。既而他种叛,合兵来攻,厚不能支。朝廷度二州不可守,乃以畀怀德,而贬厚右内府率,再贬贺州别驾。

      崇宁初,蔡京复开边,还厚前秩,于是羌人多罗巴奉怀德之弟溪赊罗撒谋复国。怀德畏偪,奔河南,种落更挟之以令诸部。朝廷患众羌扇结,命厚安抚洮西,遣内客省使童贯偕往。多罗巴知王师且至,集众以拒。厚声言驻兵而阴戒行,羌备益弛,乃与偏将高永年异道出。多罗巴三子以数万人分据险,厚进击破杀之,唯少子阿蒙中流矢去,道遇多罗巴,与俱遁。遂拔湟州。以功进威州团练使、熙河经略安抚。

      三年四月,厚帅大军次于湟,命永年将左军循宗水而北,别将张诫将右军出宗谷而南,自将中军趋绥远,期会宗哥川,羌置陈临宗水,倚北山,溪赊罗撒张黄屋,建大旆,乘高指呼,望中军旗鼓争赴之。厚麾游骑登山攻其背,亲帅强弩迎射,羌退走,右军济水击之,大风从东南来,扬沙翳羌目,不得视,遂大败,斩首四千三百余级,俘三千余人。罗撒以一骑驰去,其母龟兹公主与诸酋开鄯州降。厚计罗撒必且走青唐,将夜追之,童贯以为不能及,遂止。师下青唐,知罗撒留一宿去,贯始悔之。厚将大军趣廓州,酋落施军令结以众降,遂入廓州。超拜厚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

      明年,罗撒复入寇,永年战死,羌焚大通河桥以叛,新疆大震。厚坐逗遛,降郢州防御使。已而赵怀德约降未决,厚以书谕之,怀德即纳款。还厚旧官。入朝,提举醴泉观,卒。赠宁远军节度使,谥曰庄敏。

      寀字辅道。好学,工词章。登第,至校书郎。忽若有所睹,遂感心疾,唯好延道流谈丹砂、神仙事。得郑州书生,托左道,自言天神可祈而下,下则声容与人接。因习行其术,才能什七八,须两人共为乃验。外间欢传,浸淫彻禁庭。

      徽宗方崇道教,侍晨林灵素自度技不如,愿与之游,拒弗许。户部尚书刘昺,寀外兄也,久以争进绝还往,神降寀家,使因昺以达,寀言其故,神曰:"第往与之言,汝某年月日在蔡京后堂谈某事,有之否?"昺惊骇汗浃,不能对,盖所言皆阴中伤人者。乃言之帝,即召。寀风仪既高,又善谈论,应对合上指。帝大喜,约某日即内殿致天神。灵素求与共事,又弗许。或谓灵素,但勿令郑书生偕,寀当立败。即白帝曰:"寀父兄昔在西边,密与夏人谋反国。迟至尊候神,且图不轨。"帝疑焉。及是日,寀与书生至东华门,灵素戒阍卒独听寀入。帝斋洁敬待,越三夕无所闻,乃下寀大理,狱成,弃市,寀窜琼州。

      薛向,字师正。以祖颜任太庙斋郎,为永寿主簿,权京兆户曹。有商胡赍银二箧,出枢密使王德用书,云以与其弟。向适监税,疑之曰:"乌有大臣寄家问而诿胡人者?"鞫之,果妄。

      为邠州司法参军。夏人叛,秦中治城,侍御史陈洎行边,向诣洎陈三敝,言:"今板筑暴兴,吏持斧四出伐木,无问井闾丘陇,民不敢诉。必不得已,宜且葺边城。函关,秦东塞,今西乡设守,是为弃关内乎?三司贷龙门富人钱,以百年全盛之天下,一方有警,即称贷于民,非义也。"洎上其说,悉从之。邠守贪沓,欲因事为邪,并治于城,立表于市以撤屋,冀得赂免,向力争罢之。

      监在京榷货务,连岁羡缗钱,当迁秩,移与其兄。三司判官董沔议改河北便籴,行钞法。向曰:"如此,则都内之钱不继,茶、盐、香、象将益不售矣。"有司主沔议,既而边籴滞不行,沔坐黜。

      以向知鄜州。大水冒城郭,沉室庐,死者相枕。郡卒戍延安。诣主将求归视。弗得,皆亡奔。至,则家人无存者,聚谋为盗,民大恐。向遣吏晓之曰:"冒法以赴急,人之常情,而不听若辈归,此武将不知变之过也。亟往收溺尸,贳汝擅还之罪。"众人庭下泣谢,一境乃安。

      又论河北籴法之弊,以为:"度支岁费钱缗五百万,所得半直,其赢皆入贾贩家。今当有以权之,遇谷贵,则官籴于澶,魏,载以给边;新陈未交,则散籴价以救民乏;军食有余,则坐仓收之。此策一行,谷将不可胜食矣。"朝廷是向计,始置便籴司于大名,以向为提点刑狱兼其事。武强有盗杀人而逸,尉捕平民抑使承,向覆其冤,脱六囚于死。

      入为开封度支判官,权陕西转运副使、制置解盐。盐足支十年,而岁调畦夫数千,向奏损其数。兼提举买马,监牧沙苑养马,岁得驹三百,而费钱四千万,占田千顷。向请斥闲田予民,收租入以市之。乃置场于原、渭,以羡盐之直市马,于是马一岁至万匹。昭陵复土,计用钱粮五十万贯石,三司不能供亿,将移陕西缘边入盐中于永安县。向陈五不可,以为失信商旅,遂举所阙之数以献。尝夜至灵宝县,先驱入驿,与客崔令孙争舍。令孙正病卧,惊而死,罢知汝州。甫数月,复以为陕西转运副使,进为使。厚陵役费,其助如永昭时,凡将漕八年,所入盐、马、刍、粟数累万,民不益赋,其课为最。

      夏将嵬名山以绥州来归,青涧城主种谔将往迎,诏向与议。谔不俟命,亟率所部出塞,遂城之。廷议劾谔擅兴,将致法。向言:"谔今者之举,盖忘身以徇国,有如不称,臣请坐之。"谔既贬,向亦罢知绛州,再贬信州,移潞州。张靖使陕西还,陈向制置盐、马之失。诏向诣阙与辩,靖辞穷,即罪之。

      神宗知向材,以为江、浙、荆、淮发运使。纲舟历岁久,篙工利于盗货,尝假风水沉溺以灭迹。向募客舟分载,以相督察。官舟有定数,多为主者冒占,悉夺畀属州,诸运皆诣本曹受遣;以地有美恶,利有重轻,为立等式,用所漕物为诛赏。迁天章阁待制。环庆有疆事,帝以向习知地形,召诣中书。旧制,发运使上计毋得出人,唯止都门达章奏。至是,弛其禁。熙宁四年,权三司使。明堂礼成,有司误迁向右谏议大夫,诏罚吏而向官不夺。河、洮用兵,县官费不可计,向未尝乏供给。及解严,上疏乞戒将帅裁溢员,汰冗卒、省浮费、节横赋,手敕褒纳。进龙图阁直学士。

      辽人求代北地,北边择牧,加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知定州。高阳关募兵,敌阴遣人应选。向谍知之,主者觉,纵使亡去,向遣逻捕取之,械送瀛州,戮于市。北使久留都亭,数出不逊语,而云、应点兵,涿、易治道,佥谓必谕盟。向曰:"彼欲疆议速成,故多张虚势以撼我。使者惧不如其请,故肆嫚言以徼幸取成。兵来不除道,其亦无能为也已。"后皆如向言。迁工部侍郎。向控辞,赐诏弗允。故事,前两府辞官乃降诏,两省得诏自向始。元丰元年,召同知枢密院。

      向干局绝人,尤善商财,计算无遗策,用心至到,然甚者不能无病民,所上课间失实。时方尚功利,王安石从中主之,御史数有言,不听也。向以是益得展奋其材业,至于论兵帝所,通畅明决,遂由文俗吏得大用。及在政地,同列质以西北事,则养威持重,未尝启其端,非常所以属望意。会诏民畜马,向既奉命,旋知民不便,议欲改为。于是舒亶论向反覆无大臣体,斥知颍州。又改随州,卒,年六十六。元祐中,录其言,谥曰恭敏。子绍彭,有翰墨名,中子嗣昌。

      嗣昌亦以吏材奋。崇宁中,历熙河转运判官,梓州、陕西转运副使,直龙图阁、集贤殿修撰,入为左司郎中,擢徽猷阁待制、陕西都转运使,知渭州,改庆州。监公使库皇置坐狱,嗣昌奏请之。遂以监临自盗责安化军节度副使,安置郢州。起知相州,复待制、知太原府。论筑泾原三仓劳,加显谟阁直学士;又以抚纳西羌功,进延康、宣和殿学士,拜礼部、刑部尚书。坐启拟反覆罢,提举崇福宫。久之,迁延康殿学士、知延安府,赐第京师。当迁官,丐回授其子昶京秩。

      嗣昌前后因事六七贬,多以欺罔获罪。至是,言者并论之,降为待制,卒。

      先是,徽宗有意图北方,遣谭稹衔命访诸帅,韩粹彦、洪中孚皆力云不可,嗣昌乃润饰谍词,以开边隙。及论事帝前,语至兴师,或感激流涕。造乱之咎,人皆归责焉。

      章楶,字质夫,建州浦城人。祖频,为侍御史,忤章献后旨黜官,仁宗欲用之而卒,楶以叔得象荫,为孟州司户参军。应举入京,闻父对狱于魏,弃不就试,驰往直其冤。还,试礼部第一,擢知陈留县,历提举陕西常平、京东转运判官、提点湖北刑狱、成都路转运使,入为考功、吏部、右司员外郎。

      元祐初,以直龙图阁知庆州。时朝廷戢兵,戒边吏勿妄动,且捐葭芦、安疆等四砦予夏,使归其永乐之人。夏得砦益骄。楶言:"夏嗜利畏威,不有惩艾,边不得休息,宜稍取其土疆,如古削地之制,以固吾圉。然后诸路出兵,据其要害,不一再举,势将自蹙矣。"遂乘便出讨,以致其师,夏果人围环州。楶先用间知之,遣骁将折可适伏兵洪德城。夏师过之,伏兵识其母梁氏旗帜,鼓噪而出,斩获甚众。又预毒于牛圈潴水,夏人马饮者多死。召权户部侍郎。明年,除知同州。绍圣初,知应天府,加集贤殿修撰、知广州,徙江、淮发运使。

      哲宗访以边事,对合旨,命知渭州。至即上言城胡芦河川,据形胜以逼夏。乃以三月及熙河、秦风、环庆四路之师,阳缮理他堡壁数十所,自示其怯。或以楶怯,请曰:"此夏必争之地,夏方营石门峡,去我三十里,能夺而有之乎?"楶又阳谢之,阴具板筑守战之备,帅四路师出胡芦河川,筑二城于石门峡江口好水河之阴。二旬有二日成,赐名平夏城、灵平砦。方兴役时,夏以其众来乘,楶迎击败之。既而环庆、鄜延、河东、熙河皆相继筑城,进拓其境,夏人愕视不敢动。夏主遂奉其母合将数十万兵围平夏,疾攻十余日,建高车临城,填堑而进,不能克,一夕遁去。夏统军嵬名阿埋、西寿监军妹勒都逋皆勇悍善战,楶谍其弛备,遣折可适、郭成轻骑夜袭,直人其帐执之,尽俘其家,虏馘三千余、牛羊十万,夏主震骇。哲宗为御紫宸殿受贺,累擢楶枢密直学士、龙图阁端明殿学士,进阶大中大夫。

      楶在泾原四年,凡创州一、城砦九,荐拔偏裨,不间厮役,至于夏降人折可适、李忠杰、朱智用,咸受其驭。夏自平夏之败,不复能军,屡请命乞和,哲宗亦为之寝兵。楶立边功,为西方最。

      时章惇用事,楶与惇同宗,其得兴事,颇为世所疑。徽宗立,请老,徙知河南。入见,留拜同知枢密院事,俾其子縡为开封推官以便养。逾年,力谢事罢,授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未几,卒。徽宗悼之。赠右银青光禄大夫,谥曰庄简,赙恤甚厚。

      楶七子:縡、综、綡、绾、綖、縯、缜。縡、綡最知名。縡繇推官为户部员外郎、提点淮南东路刑狱、权知扬州兼提举香盐事。时方铸崇宁大钱,令下,市区昼闭,人持钱买物,至日旰,皇皇无肯售。縡饰市易务致百货,以小钱收之;且檄仓吏粜米,以大钱予之,尽十日止,民心遂安。未几,新钞法行,旧钞尽废,一时商贾束手,或自杀。縡得诉者所持旧钞,为钱以千计者三十万,上疏言钞法误民,请如约以示大信。上怒,罢縡,降两官。

      綡第进士,历陕西转运判官,入为户部员外郎。中书侍郎刘逵之妻,綡姊也。逵渐复元祐之政,綡多赞之。蔡京欲挤逵,且惎綡不附己,使其党攻之,出綡湖州。论者不已,差主管西京崇福宫。

      综历通判常州,绾知丹徒县,綖签判西安州,縯签判苏州,楶孙茇承奉郎,荩监苏州税,俱列仕显。

      及京复相,遂兴制狱,倾章氏。綖居苏州,或得私铸钱数巨罂,京风言者诬綖与州人郁宝所铸。诏遣李孝寿、张茂直、沈畸、萧服更往鞫之,连系数百人,累月卒无实,狱多死者。京大怒,别遣孙杰鞫之,傅致如章,綖刺面配沙门岛,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籍入其家。窜縡台州,综秀州,綡温州,绾睦州,縯永州,茇处州,荩均州,官司降罢除名者十余人,时论冤之。

      孙杰擢龙图阁直学士、知苏州,张商英入相,始辨前狱,移綖常州,綡复朝奉郎、通判秀州。顷之,綖改授内殿崇班,綡秘书省校书郎,迁户部员外郎,出提点两浙刑狱,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越州。谭稹宣抚燕山,请綡为参谋,加右文殿修撰。金人破蔚州,背归山后议,稹以错置乖方罢。綡落职送吏部,会赦恩,上书告老,复龙图阁直学士致仕,卒。

      论曰:神宗奋英特之资,乘财力之富,锐然欲复河、湟,平灵、夏,而蔡挺、王韶、章楶辈起诸生,委褒衣,树勋戎马间。世非无材,顾上所趣尚磨厉奚如耳。观挺之治兵,韶之策敌,楶之制胜,亦一时良将。薛向虽无三子劳,而董漕边饣襄,不乏仰给,持重枢府,不启事端,又其善也。若厚之降陇拶、瞎征,取湟、鄯、廓州,功足继韶。而嗣昌造衅北伐,乃悖于向,可胜诛邪?虽然,佳兵好还,道家所戒,卒之寀以左道杀,綖以铸钱陷,此非其验也与。

    部分译文

    蒲宗孟,字传正,阆州新井人。中进士第,调任夔州观察推官。治平年间,发生水灾地震,蒲宗孟上书,斥责大臣及宫禁、宦寺。熙宁元年(1068),改任著作佐郎。宋神宗看见他的名字,说:“是那个曾经上书谈水灾地震的人哪!”又召试学士院,用为馆阁校勘、检正中书户房兼修条例,进升为集贤校理。

      当时三司下面新设置了提举账司官,这个官职俸禄优厚,地位关键,很多人都想得到。主管其事的执政将候选人名单上报皇上,神宗诏令将这个位置给了蒲宗孟。皇上派他察访荆湖两路,他上奏免去了辰、沅二州的役钱以及湖南的丁赋,偏远之地的人都很信赖他。吕惠卿制定手实法,但仍然允许受灾损失过半的地区可以不实施手实法。宗孟说“:百姓自己申报其家中之财产多少,官府为其登记注册,这样可以搞清楚长期以来混淆不清的地产而达到平均百姓劳役的目的,是一个非常好的法令。但却又规定受灾损失过半的可以不参与手实法的实施。我认为让百姓自己申报物产,这开始对他们就比较优厚,无所扰乱,又何必硬要等到丰收年月呢?希望皇上诏令有关官员,无论丰年或是灾年都要大力施行手实法。”皇上听从了他的意见,从此老百姓的负担就更加重了。

      不久,同修起居注、直舍人院、知制诰。皇上又称赞他精通历史,很有史才,于是命他同修两朝国史,为翰林学士兼侍读。按照过去的规定,学士在服饰上只佩金带,宗孟为翰林学士后入朝感谢皇上的恩典时,皇上说:“学士之职位清淡而接近皇位,非其他官职可以比拟,但宫廷礼仪官员却未多加注意,在服饰方面都没有搞得很好。”于是准许他佩鱼袋,并以此为令,以后皆同此。枢密都承旨张诚一参与书局之事,颇为骄横,常以皇上之旨令要挟、胁迫朝廷官员。蒲宗孟拿张诚一所传之旨令到皇上面前对质,结果都不是那样,而往往是他借皇上之名假传的,因此蒲宗孟即叩头于皇帝前,一一陈述张诚一之罪状。皇上发觉蒲宗孟为人刚正不阿,想给以重用,即拜他为尚书左丞。

      皇上在与朝中大臣谈话时,曾发出国无人才之感叹,蒲宗孟遂起而答道:“国家之人才多半被司马光之异端邪说影响坏了。”皇上沉默不语,紧盯着蒲宗孟,过了好久才说:“蒲宗孟却是没有受司马光的影响。不说别的,只就辞去枢密使之事而言,我从即位以来,还只看到他一个人这样做;至于其他的人,就算是强迫他调离,也不肯离开。”蒲宗孟听后,诚惶诚恐,觉得无地自容。仅仅过了一年,御史上书指责他沉溺于酒色以及建造府第超过了规定,即被罢知汝州。又过了一年,加升为资政殿学士,徙任亳、杭、郓三州。

      郓州在梁山泺之间,历来都是盗贼出没之地。蒲宗孟到任后,即大加治理,就算犯了小偷这样轻微的罪行,也要挑断他的脚筋。这样盗贼虽然逐渐减少了,而所杀的人却也多得不可胜计。当他刚迁任河中时,御史即弹劾他施行刑法过于残酷,因此他被罢知虢州。次年,恢复其职,仍知河中。又徙任永兴军、大名府。蒲宗孟厌烦了频繁的易地调任,非常苦闷,因此请求再到河中任职。死时,终年六十六岁。

      蒲宗孟性格严肃而崇尚奢侈,聚集了大量钱财,每天早晨要宰杀十头羊、十头猪,在房间里点燃三百支蜡烛。有人劝他节省一点,他非常不高兴,大怒道:“你是想让我坐在黑暗之中忍受饥饿吗?”他每天要进行很多种盥洗,分别有小洗面、大洗面、小濯足、大濯足、小大澡浴等等。每次都要几个婢女服侍,洗一次澡要用五斛澡汤。至于其他方面的享受就更是穷奢极侈了。蒲宗孟曾经写信给苏轼说“:我晚年学道很有收获。”苏轼则回信说道:“听说你的收获还很不小,但有二件事我不能不劝告你:一是仁慈,二是节俭。”这是针对蒲宗孟的过失而言的。

      蔡挺字子政,宋城人。中进士,调任虔州推官。任期满,因其父亲希言该当调往蜀州任职,蔡挺请求代替其父前往蜀,故授他为陵州团练推官。王尧臣任陕西安抚使,任命蔡挺为主管机宜文件的管勾文字。富弼出使辽国,上奏请求让蔡挺随从前往。到达雄州时,因与辽国的盟约有所改变,富弼即派蔡挺回朝禀告。仁宗想了解契丹的情况,召蔡挺于便殿询问,蔡挺当时还在为父亲服丧,遂听任他着孝服入殿。

      范仲淹任陕西、河东宣抚使,上奏请任蔡挺为泾州通判,又徙任..州。河北盗贼极多,朝廷慎重选择各郡守人选,以蔡挺任博州知州。蔡挺到任后,饬令所属各县建立严格的保伍制度。蔡挺抓获了几名寄居当地的盗贼,不再追究他们过去的罪行,然后将他们补为属吏,让他们也来参加纠察盗贼,一有情况即赶紧汇报。此后,盗贼只要一出来活动就马上会被抓获。均衡博平、聊城二县税收,每年增加税收巨万。三司将他的方法在各地施行,大都增加了赋税。

      任开封府推官、提点府界公事。主管六漯河的修整,他采纳李仲昌的意见,堵塞黄河商胡北流,引水入于六漯河。一天夜里,大坝决口,不计其数的兵士、役夫及各种设施被水冲走。因此之故,蔡挺被降职知滁州,有人认为对他的处罚太轻了,于是他又被削减俸禄,夺去官职。

      过了几年,朝廷又开始起用他知安南军,提点江西刑狱,提举虔州盐。从大庾岭南下至广州,路途遥远荒凉,沿边没有什么居民,往返都没有什么荫蔽之处。蔡挺之兄蔡抗当时为广东转运使,于是他俩策划,让百姓在沿路两边种植松树,以便于赶路的人休息。江、闽二地的盐贼成百上千,成为各州县一大祸害。蔡挺即谕示盐贼,限制他们在一定时期内都缴出器甲,即免除他们的罪行,最后获得数以万计的兵器。官盐质量差而价格贵,盐贼的盐质量好而价格低,所以私自贩盐的人日益增多。于是蔡挺选派僚吏到淮地转输新盐,首先言明奖赏。在转输的新盐售出后,用官盐价与私盐价之间的差额来兑付奖赏,从此私自贩盐的贼党破散,积弊得以根除,每年增加了卖盐的钱四十万。

      改任陕西转运副使,进升直龙图阁、知庆州,遂上书陈论战事攻守之大计。夏国人大举入边,蔡挺组织所有的边境民户入保联防,并戒令各砦不要出战。谅祚亲自率领数万军队进攻大顺,蔡挺估计大顺城墙坚固不易攻破,而柔远城墙不牢固,因此急派总管张玉率领精锐部队前去驻守。首先将铁蒺藜布置在大顺城旁边的水中,敌人的骑兵渡河时多被刺倒,他们大为惊讶,说水中有神在守护。过了三天,敌人都没有攻下城池,谅祚即督促其部队决战。蔡挺将手持强弩的弓箭手埋伏在城壕外,用箭射伤了谅祚,敌人不得已而退却。敌人转攻柔远,张玉率兵夜袭敌营,夏人惊慌失措,溃不成军,大败而去。环州的“熟羌”思顺带领全族投奔谅祚,作为向导。蔡挺得知此事后,即到处宣扬说思顺将要回来,并派人修好了他们的旧房舍,又派军队出城做出迎接的样子。谅祚果然怀疑思顺投奔他的诚意,将他毒死了。蔡挺在马练平修筑城墙为荔原堡,分遣三千羌人坚守。

      神宗即位,加蔡挺天章阁待制、知渭州。他下令所有在籍的禁兵都必须归队,任何人不得隐瞒。建勤武堂,一天训导一次,军队的编制、组织及作战时的攻守之法都十分健全。另外在军队中选拔了一批精兵,遇有特殊情况,则将他们抽调出来,单独编成一队。军队的士兵常常是甲胄武器不离身,常备不懈,就像敌人来侵犯而时刻准备整装上阵一样。又将义勇兵分为五番,每番三千人,参照正规军队进行的秋季和春季的驻防,每年八月和正月二次集结,每次集结四十五天,而后散去,这样每年就节省钱粮等十三万多。清理出边境没有开发的土地和冒耕的田一千八百顷,将这些田招募人来佃种,以充实边境储备。取边民阑市蕃部田八千顷,以田中之收入供给弓箭手之用。又在定戎军修筑熙宁砦,开拓土地二千顷,招募三千士卒耕种守备。

      据谍报人员告知,夏人集结于胡卢河。蔡挺出兵奇袭敌营,夏人溃败。又派军队分成几路跟踪追击,大肆扫荡敌部族。进升为右谏议大夫,赐金帛二千。夏人又侵犯各砦,环庆的军队无力抵御,蔡挺派遣张玉率领万余兵力前往,解除了环庆的危困。庆州军队发生兵变,蔡挺也派兵将其平息了,因而进升龙图阁直学士。大批精兵须迁徙营地,他们都不愿迁徙,想作乱,城里为之震动。蔡挺处斩了十九个作乱之首恶者,终于平息了叛乱,将他们迁徙到了新的营地。蕃部发生饥荒,将田抵押给弓箭手,过期则为弓箭手所有。蔡挺则将官府的钱贷给他们,每年利息为十分之一,后来此法逐渐变成少数民族、汉族之青苗、助役法。蔡挺又按照自己的设计制造了渡河大索以及兵器镰枪,都派上了用场。

      熙宁五年(1072),拜枢密副使。皇上询问蔡挺在泾原练兵的方法,并召各将领在崇政殿加以考察,觉得他的练兵方法很好,于是将他的练兵之法传达到各郡,作为各郡练兵的方法。河州人景思立战死,皇上于天章阁询问执政何人可以代替,蔡挺上前请命。皇上说:“这是件小事,没有必要来烦劳你。河朔形势吃紧,你应当到那里去。”契丹对云中之地提出异议,蔡挺请撤去沿边境一线的戍守部队,以向契丹表示无意于战事,接着又上书请将蕃兵、弓箭手、禁兵等混合编制,设置三十七将,皇上都采纳了他的意见。

      熙宁七年(1074)冬,在殿中奏事,因病突发而倒在地上,后来皇上还亲自去慰问他,并赐给他药。罢为资政殿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元丰二年(1079)死,时年六十六岁。死后,皇上赠他为工部尚书,谥号“敏肃”。

      蔡挺诡谲而多智谋,城府很深,人们很难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当初为富弼、范仲淹的幕客时,曾多次将他们的秘密泄露给吕夷简。在渭州时间久了,觉得有点郁郁不乐,落寞无聊,于是寄情于词曲,发出“玉关人老”的感叹。皇上派宦官为使者前往渭州,蔡挺则将自己的心思让优伶唱给中使听,以便中使将他的意思告诉皇上。神宗知道后,非常哀怜他,这样才有拜他为枢密之举。

      王韶字子纯,江州德安人。中进士,调任新安主簿、建昌军司理参军。考试制科不中,即游历陕西,采访边境之风土民情。

      熙宁元年(1068),入朝将《平戎策》三篇进呈皇上,其大意认为:“西夏可以攻取。要想攻取西夏,应当先收复河、湟二州之地,这样夏人就有腹背受敌之忧。夏人近年攻打青唐,未能攻下,万一攻打下来,它必定会挥兵南下,大肆掠夺秦、渭二州,牧马于兰、会之地,切断古渭交通,征服南山的落后的羌人,西面构筑武胜城,时常派兵骚扰洮、河,那么陇、蜀各郡就都会受到威胁,瞎征兄弟他们能自保吗?就目前情况来看,口角氏子孙中,只有董毡稍能自立,瞎征、欺巴温等人,他们的势力范围都不超过一二百里,这么弱的势力能与西夏人抗衡吗?武威以南到洮、河、兰、鄯,都是过去汉代所辖的郡县,所谓湟中、浩..、大小榆、木包罕等地,土地肥沃,很适合羌人各部生存。所幸的是现在各羌分裂,互不统属,正好将他们割裂开来,各个击破。一旦各部都臣服了,口角氏敢不归顺吗?口角氏归顺了,那么河西李氏就成为我掌中之物了。再说口角氏子孙中,瞎征的势力相对来说比较大,羌人各部都畏惧他,如果招抚他后,让他驻扎在武胜或者渭源城,以纠合宗党,统治部族,习用汉人之法,到那时夏人虽然强大,而不为我统治的也不过只有延州李士彬、环州慕恩罢了。如此行事,则对大宋有肘腋之助,而又可以使夏人各部相互孤立,不能连结在一起,这应当算是上策了。”神宗对他的话很感兴趣,召他询问具体方略,并任他管干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

      蕃部的俞龙珂在青唐一带势力最大,渭源的羌人与夏人他都想加以节制。各将帅议论先对俞龙珂进行讨伐。王韶因为纠察边境之事,带领数骑直到俞龙珂的帐中,给他分析其成败胜负,当晚又留宿在那里。第二天早晨,羌人、夏人都派遣他们的一些重要首领随王韶东去了。很久以后,龙珂率领其部属十二万多人臣服大宋,这就是所说的包顺。

      王韶又说:“渭源到秦州一带,良田弃置无人耕种的有上万顷。希望设置市易司,以求商贾之利,将经商所得拿来治理农田。”皇上采纳了他的意见,改任著作佐郎,仍命王韶提举。经略使李师中说“:王韶这样做是想侵占边境的弓箭手的田地,他又打算将市易司移到古渭,我担心秦州的麻烦事只怕会越来越多了,会搞得得不偿失。”王安石支持王韶的意见,为此罢免了李师中,其职位让窦舜卿代替,并且派李若愚对此事进行调查。李若愚到后,问王韶他所说的荒弃不耕的农田在哪里,王韶无言以对。舜卿仔细地检查,只发现了一顷田,这还是此地的主人被诉讼而没收的,后来又归还了。若愚上奏皇上说王韶所谓的荒田是谎报的,为此王安石又罢免了舜卿而任命韩缜。韩缜于是附会王韶,说他奏报的是事实,师中、舜卿都被贬谪,而王韶则升为太子中允、秘阁校理。后来将领郭逵上奏说王韶偷偷地贷市易钱,王安石认为他所说的证据不足,将他调任到泾原去了。

      神宗志在收复河、陇,于是修筑古渭城,组建通远军,以王韶知军事。熙宁五年七月,派兵至渭源堡和乞神平,击败了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开始,羌人据守险要之地,一些将领打算将部队布置在空旷的平地,王韶说:“敌人如果不离开险要之地,我们只有徒劳而归。现在既然已涉入险要之地,就应当占领它,使它为我所有。”于是带领部队直趋抹邦山,与敌军对垒,并下令说:“谁要敢说退兵,就将他斩首。”敌军居高临下攻击,宋朝军队稍受挫败。王韶这时亲自披挂上阵,指挥部队反攻,羌人大败,他们将营房帐篷焚烧后撤退了,洮西大为震动。这时瞎征带兵渡洮河来援救,被击散的敌军又集结起来。王韶戒令部下将领由竹牛岭路出动,虚张声势,以牵制敌人,而暗地里让部队攻打武胜,与瞎征一首领瞎药等部相遇,双方激战,宋朝军队大败瞎药等部,遂进驻武胜,建为镇洮军。进升王韶为右正言、集贤殿修撰。接着又击走瞎征,降其部落二万人。更镇洮之名为熙州,划熙、河、洮、岷、通远为一路,王韶以龙图阁待制知熙州。

      熙宁六年三月,王韶攻取河州,升迁为枢密直学士。原已归降的羌人又叛乱,王韶回军攻打。瞎征让叛乱的羌人据守河州,王韶进军攻下诃诺木藏城,穿越露骨山,向南进入洮州境内。洮州境内道路崎岖狭窄,部队只好弃马徒步而行。瞎征令其部下留守河州,而亲自带兵尾随官军,王韶奋力激战打败了瞎征,收复了河州。接着攻下宕、岷二州,叠、洮二州的羌人首领于是都开城投降。部队转战五十四天,跋涉一千八百多里,拿下五个州,杀敌数千人,缴获牛、羊、马数以万计。进升为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熙宁七年,回京入朝,又加封资政殿学士,赐府第崇仁坊。

      王韶返回到达兴平时,听说景思立败于踏白城,敌人包围了河州,于是他又日夜兼程赶至熙州。熙州正加紧设防,他命令撤防。又从熙州挑选了二万兵力,以解河州之围。召集各部将领讨论怎样解围,都认为要直赴河州。王韶说:“敌人之所以围城,是因为他们有外援。现在他们知道我们要去直接解救河州,一定会埋下伏兵等着我们。而且他们刚刚打了胜仗,士气高昂,因此不能直接与他们交锋,而应当出其不意,去攻打他们仗以依靠的外援,这就是所谓‘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故王韶挥师直扑定羌城,攻破结河族,切断了夏国的交通。又进逼宁河,分兵几路进入南山。瞎征知道外援已绝,遂撤兵而去。

      当初景思立兵败时,羌人之气焰又高涨起来,朝廷有的大臣议论要放弃熙河,神宗为之也寝食不安,多次诏令王韶须稳住,不要轻易出战。至此羌人大败,神宗欣喜万分。王韶返回熙州,指挥部队沿西山绕出踏白城后,焚烧敌人八千帐,瞎征投降,并被押送京城。拜王韶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资政殿学士、观文殿学士之衔被授给未尝执政的人,即是从王韶开始的。因其功劳很大,皇上特授给他的兄弟及两个儿子官职,前前后后共赐给他八千匹绢。没过多久,召他入京,拜为枢密副使。

      熙河虽然名义上是一个路,而实际上没有什么租赋收入,军粮的供给全都要依靠其他的道。转运判官马王咸找了一些官吏问其具体缘故,王韶于是很不满,想罢免马王咸,因王安石庇护马王咸,才未能如意,他也因此与王安石产生了矛盾。王韶多次以母亲年迈为由,上书请求辞官回家,皇上即让王安石极力挽留他。

      安南之役,王韶说:“决里、广源的建置,我以为乃是贪图虚名而忘记了实际上所带来的损害,当朝执政还认为我在进行讥讽。当举事之初,我据理力争,想节用民力,节省财政开支,但各位官员都不愿听,以至于拿熙河之事来指责我。我本来的意思是不想使朝廷受到损失而可以到伊吾卢甘,所以最初就不想将熙河作路,河、岷作州。现在我与大家的意见不同,如果还不引退,一定不会为大家容纳。”王韶本是带兵驻守、开发边境的武将,这时刚一跻身于政坛,就将屡用兵事、劳力费财的错误归于朝廷,神宗很不高兴,所以将他贬去知洪州。王韵因在谢恩表上颇多怨言,又被降职知鄂州。元丰二年,复其原职,仍然知洪州。元丰四年,因生毒疮疽而死,时年五十二岁。赠他为金紫光禄大夫,谥号曰“襄敏”。

      王韶自小就没有了父亲,是一个孤儿。他非常善于用兵,极有谋略。每当带兵出去作战,他都事先把部下各将领召集起来,告诉他的作战计划,然后再也不过问了,而每次战斗都能取胜。有一次夜晚,他在帅部帐中睡觉,部队前锋与敌人发生遭遇,双方发生激战,箭石如雨,杀声震天,军部那些侍者都颤抖不已,而王韶仍安然酣睡。在鄂州任上,设宴待客,当家中姬妾奏乐给客人听时,客人张缋酒醉后拉着一位姬妾想拥抱她,姬妾痛哭流涕,将此事告诉了王韶。王韶慢悠悠地说:“我叫你们出来,就是要你们让客人高兴,怎么能够这样,让客人扫兴呢?”于是用大杯罚姬妾喝酒,他自己仍然谈笑风生,好像没发生这事一样,人们都佩服他有涵养,有肚量。王韶所结交的朋友多是楚人,他们都依附王韶以求仕途。王韶将他们分别荐给手下的将领,这些人中有的残杀已经臣服的羌人中的老人弱者,将首级献上以邀功。王韶晚年言语失常,像得了癫狂病。生毒疮以后,毒疮溃烂,甚至可以看见五脏六腑,这大概是杀人太多的征象吧。他有十个儿子,其中以王厚、王肕最突出。

      王厚字处道。小的时候即随父亲居于军中,因此对羌人的情况非常熟悉,累官至通直郎。元..年间,皇上决定放弃河、湟二地。王厚上疏极力劝阻,认为不能放弃,并且亲自到政事堂陈述,他的意见没有被采纳。绍圣年间,用荐者换礼宾副使、干当熙河公事。

      正好遇上羌族首领瞎征、陇拶争权,河州守将王赡与王厚一起上书请出兵收复失地。元符元年六月,率兵出塞。七月,攻下邈川,降服了瞎征。九月,兵临青唐,陇拶投降,于是收复湟、鄯。皇上下诏赐陇拶姓名叫赵怀德,进升王厚为东上..门副使、知湟州。不久羌族的其他部落叛乱,聚合兵力攻打王厚,王厚力不能敌。朝廷估计湟、鄯二州难以守住,遂将这二个州给赵怀德了,并贬王厚为右内府率,又贬为贺州别驾。

      崇宁初年,蔡京又开启边关,恢复了王厚以前的职位俸禄,这时羌人多罗巴拥戴怀德的弟弟溪赊罗撒出来,谋划复国。怀德很害怕,逃到黄河以南,但仍被各部落抓获,挟持他以统率各部。朝廷担心羌族各部会受煽动而纠合在一起,遂任王厚为洮西安抚使,以安抚洮西,又派遣内客省使童贯与他一同前往。多罗巴知道朝廷军队即将到达的情况后,即纠集各部以对抗。王厚对外宣扬将军队驻扎下来,却暗地里命令部队前进,这样羌人警戒逐渐松懈,于是王厚与偏将高永年分兵两路前进。多罗巴的三个儿子带领数万人分别据守住险要之地,王厚领兵进击,破关斩将,将他的二个儿子杀了,只有小儿子阿蒙被乱箭射中而逃走了。其小儿子阿蒙在逃跑途中遇上了多罗巴,接着二人一起逃遁。于是攻下了湟州。王厚也因战功卓著而进升威州团练使、熙河经略安抚。

      崇宁三年四月,王厚率领大军进驻湟州,命令高永年带领左军沿宗水北上,别将张诫带右军出宗谷往南,他自己则带中军前往绥远,计划在宗哥川会合。羌人则将军队布置在濒临宗水,倚靠北山的地方,溪赊罗撒筑黄屋,树大旗,在高处指挥军队进攻。敌人望见王厚中军的旗号,遂争相攻来。王厚麾下的游骑登山攻击敌人的背后,他自己亲自率领手持强弩的弓箭手从正面迎击敌人,最后羌人大败而逃。右军渡水攻击,当时大风从东南方面刮来,吹起的沙粒遮住了敌人的眼睛,敌人看不见,又大败而逃。在这场战斗中,右军斩敌首四千三百多,俘获三千余人。罗撒仅一个人骑马逃脱,他的母亲龟兹公主与各敌首领打开鄯州城投降。王厚估计罗撒必定会逃到青唐,打算连夜追赶,童贯认为来不及了,于是停止了追赶。等后来军队到达青唐后,才知罗撒在青唐留宿了一个晚上才走,为此童贯后悔不已。王厚率大军前往廓州,羌人首领落施军令结带领部众归降,宋朝大军进驻廓州。破格提拔王厚为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

      次年,罗撒又带兵来犯,高永年战死,原来已经归降的羌人焚烧了大通河桥,又响应罗撒而叛乱,边境大震,烽火再起。王厚因逗留延误军机,被降为郢州防御使。不久,赵怀德想降顺大宋,却又犹豫不决,王厚写信劝说他,使他终于归降,于是恢复了王厚原来的官职。入朝,任职提举醴泉观。死去,赠为宁远军节度使,谥号曰“庄敏”。

      薛向,字师正。以祖荫任太庙斋郎,又为永寿主簿,权京兆户曹。有一个胡商带了二箧银子,又拿出了枢密使王德用的信,说是给他弟弟的。薛向当时正好监税,对这事感到怀疑,说“:哪里有大臣要寄家书而委托胡人的呢?”遂把胡商抓起来审讯,果然是假的。

      任..州司法参军。夏人反叛,秦州修筑城垒以御敌,这时侍御史陈洎巡察边境,薛向找到陈洎,向他面陈了修城的三大害处,说:“现在大肆修城筑垒,官吏带人到处砍伐树木,无论是街巷里还是田地里皆不能幸免,百姓皆不敢申诉。如果是迫不得已,就暂时修葺好边防城市。函关是秦州东部的要塞,现在却要在西边设防,这是想放弃关内吗?三司借贷龙门富裕人家的钱,以大宋上百年的盛世大国,一有危警,就借贷百姓的钱,是不道义的。”陈洎将其意见反映上去,皇上都听从了。..州知州贪得无厌,想无故地找事以达到目的,因此即下令修子城,在市内树立表坊。这要拆掉很多民房。他的目的就是希望得到居民的贿赂。对此薛向据理反对,最后才停罢了。

      监掌京师榷场事务,因治理得好,连续几年超额交纳了缗钱,朝廷提高了他的俸禄,而他都转给了他的哥哥。三司判官董沔提议改变河北的便籴法,实行钞法,即官府以后购买民间的粮时直接兑付钱钞。薛向说:“如果这样做,则都内的钱就不够了,茶、盐、香、象等也将更加卖不出去了。”主管机关同意董沔的意见,过了不久边关因为没有钱而无法购买粮草了。因此董沔被罢官。

      任薛向为..州知州。发生水灾,大水浸漫了..州城,淹没了大量房屋,溺死了无数的人。戍守延安的..州士兵要求归家探视,没得到批准,结果这些士兵都逃跑了。那些家人全被淹死了的士兵聚集起来,图谋做盗匪,听到这个消息后老百姓大为恐慌。薛向派官员开导那些士兵说“:冒犯法令以赴急难,这是人之常情,而不让你们回家探望亲人,这是将领不知道变通的错误。现在赦免你们擅自逃跑之罪,快回去掩埋被溺死的亲人的尸首吧。”那些想做盗匪的士兵都哭了,并感谢薛向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这样..州全境才安定下来。

      薛向又陈述河北便籴法的弊端,认为“:度支部每年要花费五百万缗钱在籴买粮草上,而所买的东西实际上只值得了一半的钱,那另外的利润都被商贾赚去了。现在应当加以整顿权衡,遇到谷物贵的时候,则官府从澶、魏之地买进,然后运到边境;青黄不接时,则将谷物按当时的买入价卖给民众,以救民乏;军粮有剩余的,则仓库就收进。按照这个办法施行,粮食就再也不会缺乏了。”朝廷按照薛向的意见,在大名府设置了便籴司,任命薛向为提点刑狱并兼管便籴司。武强有盗匪杀人后逃跑了,尉胡乱逮捕平民强迫他们认罪。薛向审问他们后发现他们是被冤枉的,就把他们释放了,共放了六个被冤屈的死囚犯。

      入京任开封度支判官,权陕西转运副使、制置解池的盐。盐足够食用十年,而每年仍然要征调数千人服役,薛向上奏将这些都停罢了。兼任提举买马,监牧沙苑养马,沙苑每年可得马驹三百匹,而要花费四千万钱,占地上千顷。薛向请求将这些闲田租给农民耕种,然后将所收的租金用以买马。于是朝廷在原、渭二州置榷场,将卖盐所赚的钱用以买马,这样每年可以买马上万匹。

      昭陵整修,估计要用钱粮五十万贯石,这笔费用三司无力供给,即打算将准备在陕西沿边卖的盐转移到永安县去卖。薛向上书陈述了这样做的五个不利的方面,认为会失信于商人,于是他拿出钱来补上了不足的部分费用。薛向有一次夜晚到灵宝县,他的随从到驿站后,与客人崔令孙争房子。当时崔令孙正在生病,卧床不起,受此惊吓后死去,薛向也因此被罢知汝州。过了几个月,又任他为陕西转运副使,不久升任为转运使。英宗的陵墓厚陵整修所需的费用,又是像昭陵一样由薛向补足。薛向掌管漕运八年,漕运盐、马、刍、粟所得的钱有数万之多,没有增加百姓的负担,而收入却是最多的。

      夏国将领嵬名山以绥州归降宋朝,青涧城长官种谔打算去迎接,皇上诏令薛向与他讨论一下。种谔没有听从命令,急急忙忙地带领部队出塞,进驻并整修了绥州城。朝中大臣弹劾种谔,说他擅自行动,准备治他的罪。薛向说:“种谔的举动不是为了私利,而完全是为了国家,如果有什么不妥,就请处罚我吧。”种谔被贬官,薛向也被罢知绛州,再贬知信州,后又迁任知潞州。张靖出使陕西后回京,即指责薛向治理盐、马事务的失误。皇上诏令薛向回朝对质,张靖理屈辞穷,故被治罪。

      神宗很了解薛向的才能,任他为江、浙、荆、淮发运使。漕运的船只因使用年限长了,很多都遭到损坏,撑船的篙工即乘机盗取货物,并把船沉入水中以毁灭证据,对官府则说是船朽坏太厉害而被风浪打沉了。薛向即招募商人的船分别载运,以使他们互相监督。官船有定数,但多被人假借理由冒占了,薛向将这些被冒占的船都收回来,让他们回本曹接受调遣;漕运时,因为地段有好坏之分,利益有轻重之别,薛向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定立了一个使大家都能获得同等利益的标准,并用所漕运的物资进行赏罚。迁任为天章阁待制。环庆边界发生战事,皇上考虑到薛向熟悉那里的地形,即把他召到中书省。过去的制度规定,发运使要上奏章不得直接出入宫中,只要送达都门就可以了。到这时,取消了这个禁制。熙宁四年(1071),暂代三司使之职。明堂礼成,有关官员误升薛向为右谏议大夫,诏令处罚了有关官员,但并没有取消薛向的官职。河、洮两地用兵,费用不计其数,薛向却一直没有中断过供给。等到解除危机后,薛向上疏请求皇上戒令将帅裁除多余的官员,削减士卒,节省不必要的开支,皇上亲自草写诏书采纳了他的意见,并褒扬了他。进升为龙图阁直学士。

      辽人向宋朝求取代州北面的土地作为放牧之用,薛向给他们划定了一个地方。加为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知定州。高阳关招募兵员,敌人暗地里遣人去应试。薛向通过谍报人员获知了这件事,敌方首领发觉后就要这些冒充应试的人逃走。薛向派人将他们抓获,押送到瀛州斩首示众。辽国使者长期停留都亭,多次出言不逊,并在云州、应州加派兵力,在涿州、易州修路,摆出一副要进攻的架式。有人认为他们要撕毁盟约。薛向则说:“他们是想将疆域尽快划定下来,所以虚张声势威胁我们。他们的谈判使者害怕我大宋不会答应他们的条件,所以故意谩骂想侥幸取得成功。部队派来了,除了开挖道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可以干哪。”后来薛向的话都一一应验。迁为工部侍郎。薛向请辞官,皇上赐诏不允许。在过去,只有两府的官员辞职时皇上才降诏,而今从薛向开始,两省的官员辞职时皇上也赐诏。元丰元年(1078),召薛向同知枢密院。

      薛向才干气度都超人一等,尤其擅长于治理商业和财政,计算严密,用心细致周到,当然再严谨的人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错误,所以他上交的收入间或有些失实。当时正崇尚聚敛财赋,王安石在朝中很推崇薛向,尽管御史多次指斥他,王安石都没有听。因此薛向得以更好地发挥其才干,至于在皇上面前议论兵事,往往有条有理,清晰明快,故他得以由一般文官受到重用。在他执政的任上,同列官员质询有关西北兵事的情况,他往往非常持重,不轻易开口,这就不是皇上所寄希望于他的。诏令民间蓄养马匹,薛向已经奉命执行,不久他了解到这对百姓很不利,要求改变这种做法。对此舒..指责薛向反复无常,不是朝廷大臣该有的举动,薛向被贬知颍州,又改知随州,去世,时年六十六岁。元..年间,将他的言论作了收集整理,赠谥号曰“恭敏”。其子绍彭很有文学才华,名著于当时。其次子叫嗣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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