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子俊 从子能 信) 石亨(从子彪 从孙后) 郭登 朱谦(子永 孙晖等) 孙镗(赵胜) 范广
杨洪,字宗道,六合人。祖政,明初以功为汉中百户。父璟,战死灵璧。洪嗣职,调开平。善骑射,遇敌辄身先突阵。初,从成祖北征,至斡难河,获人马而还。帝曰:“将才也。”令识其名,进千户。宣德四年命以精骑二百,专巡徼塞上。继命城西猫儿峪,留兵戍之。败寇于红山。
英宗立,尚书王骥言边军怯弱,由训练无人,因言洪能。诏加洪游击将军。洪所部才五百,诏选开平、独石骑兵益之,再进都指挥佥事。时先朝宿将已尽,洪后起,以敢战著名。为人机变敏捷,善出奇捣虚,未尝小挫。虽为偏校,中朝大臣皆知其能,有毁之者,辄为曲护,洪以是得展其才。
尚书魏源督边事,指挥杜衡、部卒李全皆讦奏洪罪。帝从源言,谪衡广西,执全付洪自治。寻命洪副都督佥事李谦守赤城、独石。谦老而怯,故与洪左。洪每调军,谦辄阴沮之。洪尝励将士杀敌,谦笑曰:“敌可尽乎?徒杀吾人耳。”御史张鹏劾罢谦,因命洪代,洪益自奋。朝廷亦厚待之,每奏捷,功虽微必叙。
洪初败兀良哈兵,执其部长朵栾帖木儿。既代谦任,复败其兵于西凉亭。帝赐敕嘉奖。又敕宣大总兵官谭广等曰:“此即前寇延绥,为指挥王祯所败者,去若军甚迩,顾不能扑灭,若视洪等愧不?”三年春,击寇于伯颜山。洪马蹶伤足,战益力,擒其部长也陵台等四人。追至宝昌州,又擒阿台答剌花等五人。寇大败,遁去。玺书慰劳,遣医视,进都指挥同知,赐银币。寻以谭广老,命充右参将佐之。洪建议加筑开平城,拓龙门所,自独石至潮河川,增置堠台六十。寻进都指挥使。与兀良哈兵战三岔口。又尝追寇至亦把秃河。再迁都督同知。九年,兀良哈寇延绥,洪与内臣韩政等出大同,至黑山迤北,邀破之克列苏。进左都督,军士蒙赏者九千九百余人。洪尝请给旗牌,不许。乃自制小羽箭、木牌令军中。有司论其专擅,帝不问。
十二年充总兵官,代郭竑镇宣府。自宣德以来,迤北未尝大举入寇。惟朵颜三卫众乘间扰边,多不过百骑,或数十骑。他将率巽軿,洪独以敢战至大将。诸部亦惮之,称为“杨王”。瓦剌可汗脱脱不花、太师也先皆尝致书于洪,并遗之马。洪闻于朝,敕令受之而报以礼。嗣后数有赠遗,帝方倚任洪,不责也。帝既北狩,道宣府,也先传帝命趣开门。城上人对曰:“所守者主上城池。天已暮,门不敢开。且洪已他往。”也先乃拥帝去。景帝监国,论前后功,封昌平伯。也先复令帝为书遗洪,洪封上之。时景帝已即位,驰使报洪:“上皇书,伪也。自今虽真书,毋受。”于是洪一意坚守。也先逼京师,急诏洪将兵二万入卫。比至,寇已退。敕洪与孙镗、范广等追击余寇。至霸州破之,获阿归等四十八人,还所掠人畜万计。及关,寇返斗,杀官军数百人,洪子俊几为所及。寇去,以功进侯,命率所部留京师,督京营训练,兼掌左府事。朝廷以洪宿将,所言多采纳。尝陈御寇三策,又奏请简汰三千诸营将校,不得以贫弱充伍,皆从之。
景泰元年,于谦以边警未息,宜令洪等条上方略。洪言四事,命兵部议行。都督宫聚、王喜、张斌先坐罪系狱,洪与石亨荐三人习战,请释令立功。诏已许,而言官劾其党邪挠政。帝以国家多事,务得人,置不问。上皇还,洪与石亨俱授奉天翊卫宣力武臣,予世券。明年夏,佩镇朔大将军印,还镇宣府。从子能、信充左右参将,其子俊为右都督,管三千营。洪自以一门父子官极品,手握重兵,盛满难居,乞休致,请调俊等他镇。帝不许。八月,以疾召还京,逾月卒。赠颍国公,谥武襄。妾葛氏自经以殉,诏赠淑人。
洪久居宣府,御兵严肃,士马精强,为一时边将冠。然未尝专杀,又颇好文学,尝请建学宣府,教诸将子弟。
子杰嗣,上言:“臣家一侯三都督,苍头得官者十六人,大惧不足报称。乞停苍头杨钊等职。”诏许之,仍令给俸。杰卒,无子,庶兄俊嗣。
俊,初以舍人从军。正统中累官署都指挥佥事,总督独石、永宁诸处边务。景帝即位,给事中金达奉使独石,劾俊贪侈,乃召还。也先犯京师,俊败其别部于居庸,进都督佥事。寻充右参将,佐朱谦镇宣府。太监喜宁数诱敌入寇,中朝患之,购擒斩宁者赏黄金千两,白金二万两,爵封侯。宁为都指挥江福所获,而俊冒其功。廷臣请如诏。帝以俊边将,职所当为,不允。加右都督,赐金币。
俊恃父势横恣,尝以私憾杖都指挥陶忠至死。洪惧,奏俊轻躁,恐误边事,乞令来京,随臣操练。许之。既至,言官交劾,下狱论斩。诏令随洪立功。未几,冒擒喜宁功事觉,诏追夺冒升官军,别赏福等,而降俊官,令剿贼自效。俄充游击将军,巡徼真、保、涿、易诸城,还督三千营训练。
景泰三年,俊上疏曰:“也先既弑其主,并其众,包藏祸心,窥伺边境,直须时动耳。闻其妻孥辎重去宣府才数百里。我缘边宿兵不下数十万,宜分为奇正以待,诱使来攻。正兵列营大同、宣府,坚壁观变,而出奇兵倍道捣其巢。彼必还自救,我军夹攻,可以得志。”疏下廷议,于谦等以计非万全,遂寝。团营初设,命俊分督四营。
明年复充游击将军,送瓦剌使归。至永宁,被酒,杖都指挥姚贵八十,且欲斩之。诸将力解而止。贵诉于朝,宣府参政叶盛亦论俊罪。以俊尝溃于独石,斥为败军之将。俊上疏自理,封还所赐敕书,以明己功。言官劾其跋扈,论斩,锢之狱。会杰卒,杰母魏氏请暂释俊营杰葬事。乃宥死,降都督佥事。旋袭洪职。家人告俊盗军储,再论死,输赎还爵。久之,又以阴事告俊。免死夺爵,命其子珍袭。
俊初守永宁、怀来,闻也先欲奉上皇还,密戒将士毋轻纳。既还,又言是将为祸本。及上皇复位,张軏与俊不协,言于朝,遂征下诏狱,坐诛。夺珍爵,戍广西。宪宗立,授龙虎卫指挥使。
能,字文敬。沈毅善骑射。从洪屡立功,为开平卫指挥使,进都指挥佥事。景泰元年进同知,充游击将军,沿边巡徼。寇犯蔚州,畏不进,复与纪广御寇野狐岭,败伤右膝,为御史张昊所劾。宥之。寻命与石彪各统精兵三千,训练备调遣。再加都督佥事,累进左副总兵,协守宣府。巡抚李秉劾其贪惰,弗问。五年召还,总神机营。天顺初,以左都督为宣府总兵官,与石彪破寇磨儿山,封武强伯。也先已死,孛来继兴,能欲约兀良哈共袭劫之,与以信炮。兵部劾其非计。帝以能志在灭贼,置不罪。寇犯宣府,能失利,复为兵部所劾,帝亦宥之。是年卒。无子,弟伦袭羽林指挥使。
信,字文实。幼从洪击敌兴州。贼将方跃马出阵前,信直前擒之,以是知名。累功至指挥佥事。正统末,进都指挥佥事,守柴沟堡。也先犯京师,入卫,进都指挥同知。
景泰改元,守怀来,寇入不能御。护饷永宁,闻炮声奔还,皆被劾。朝议以方用兵,不问。累进都督佥事,代能为左副总兵,协镇宣府。上言:“鹿角之制,临阵可捍敌马,结营可卫士卒,每队宜置十具。遇敌团牌拒前,鹿角列后,神铳弓矢相继迭发,则守无不固,战无不克。”从之。
天顺初,移镇延绥,进都督同知。明年破寇青阳沟,大获。封彰武伯,佩副将军印,充总兵官,镇守如故。延绥设总兵官佩印,自信始也。顷之,破寇高家堡。三年与石彪大破寇于野马涧。明年,寇二万骑入榆林,信击却之。追奔至金鸡峪,斩平章阿孙帖木儿,还所掠人畜万计。其冬,代李文镇大同。
宪宗即位,信自陈前后战功,予世券。成化元年冬御寇延绥无功,召还,督三千营。毛里孩据河套,命佩将军印,总诸镇兵往御。寇既渡河北去,已,复还据套,分掠水泉营及朔州,信等屡却之。寇遂东入大同。因诏信还镇大同。六年,信与副将徐恕、参将张瑛分道出塞,败寇于胡柴沟,获马五百余匹。玺书奖励。
信在边三十年,镇以安静,人乐为用。然性好营利。代王尝奏其违法事,诏停一岁禄。十三年冬卒于镇。赠侯,谥武毅。
洪父子兄弟皆佩将印,一门三侯伯。其时称名将者,推杨氏。昌平侯既废,能以流爵弗世。而信独传其子瑾,弘治初领将军宿卫。三传至曾孙炳。隆庆时,协守南京。召掌京营戎政,屡加少师。卒,谥恭襄。传子至孙崇猷。李自成陷京师,被杀。
石亨,渭南人。生有异状,方面伟躯,美髯及膝。其从子彪魁梧似之,须亦过腹。就饮酒肆,相者曰:“今平也,二人何乃有封侯相?”亨嗣世父职,为宽河卫指挥佥事。善骑射,能用大刀,每战辄摧破。
正统初,以获首功,累迁都指挥佥事。败敌黄牛坡,获马甚众。三年正月,敌三百余骑饮马黄河,亨追击至官山下,多所斩获。进都指挥同知。寻充左参将,佐武进伯朱冕守大同。六年上言:“边饷难继,请分大同左右、玉林、云川四卫军,垦净水坪迤西旷土,官给牛种,可岁增粮万八千石。”明年又言:“大同西路屯堡,皆临极边。玉林故城去右卫五十里,与东胜单于城接,水草便利。请分军筑垒,防护屯种。”诏皆允行。寻以败敌红城功,进都指挥使。敌犯延安,追至金山败之,再迁都督佥事。亨以国制搜将才未广,请仿汉、唐制,设军谋宏远、智识绝伦等科,令人得自陈,试验擢用,不专保举。报可。
十四年,与都督佥事马麟巡徼塞外。至箭豁山,败兀良哈众,进都督同知。是时,边将智勇者推杨洪,其次则亨。亨虽偏将,中朝倚之如大帅,故亨亦尽力。其秋,也先大举寇大同,亨及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等战阳和口。瑛、冕战没,亨单骑奔还。降官,募兵自效。
郕王监国,尚书于谦荐之。召掌五军大营,进右都督。无何,封武清伯。也先逼京师,命偕都督陶瑾等九将,分兵营九门外。德胜门当敌冲,特以命亨。于谦以尚书督军。寇薄彰义门,都督高礼等却之。转至德胜门外,亨用谦令,伏兵诱击,死者甚众。既而围孙镗西直门外,以亨救引却。相持五日,寇敛众遁。论功,亨为多,进侯。
景泰元年二月命佩镇朔大将军印,帅京军三万人,巡哨大同。遇寇,败之。其秋,予世袭诰券。易储,加亨太子太师。于谦立团营,命亨提督,充总兵官如故。
八年,帝将郊,宿斋宫,疾作不能行礼,召亨代。亨受命榻前,见帝病甚,遂与张軏、曹吉祥等谋迎立上皇。上皇既复辟,以亨首功,进爵忠国公。眷顾特异,言无不从。其弟侄家人冒功锦衣者五十余人,部曲亲故窜名“夺门”籍得官者四千余人。两京大臣,斥逐殆尽。纳私人重贿,引用太仆丞孙弘,郎中陈汝言、萧璁、张用瀚、郝璜、龙文、朱铨,员外郎刘本道为侍郎。时有语曰“朱三千,龙八百”。势焰熏灼,嗜进者竞走其门。既以私憾杀于谦、范广等,又以给事中成章、御史甘泽等九人尝攻其失,贬黜之。数兴大狱,构陷耿九畴、岳正,而戍杨瑄、张鹏,谪周斌、盛颙等。又恶文臣为巡抚,抑武臣不得肆,尽撤还。由是大权悉归亨。
亨无日不进见,数预政事。所请或不从,艴然见于辞色。即不召,必假事以入,出则张大其势,市权利。久之,帝不能堪,尝以语阁臣李贤。贤曰:“惟独断乃可。”帝然之。一日语贤曰:“阁臣有事,须燕见。彼武臣,何故频见?”遂敕左顺门,非宣召毋得纳总兵官。亨自此稀燕见。
亨尝白帝立碑于其祖墓。工部希亨指,请敕有司建立,翰林院撰文。帝以永乐以来,无为功臣祖宗立碑故事,责部臣,而令亨自立。初,帝命所司为亨营第。既成,壮丽逾制。帝登翔凤楼见之,问谁所居。恭顺侯吴瑾谬对曰:“此必王府。”帝曰:“非也。”瑾曰:“非王府,谁敢僣逾若此?”帝颔之。亨既权侔人主,而从子彪亦封定远侯,骄横如亨。两家蓄材官猛士数万,中外将帅半出其门。都人侧目。
三年秋,彪谋镇大同,令千户杨斌等奏保。帝觉其诈,收斌等拷问得实,震怒,下彪诏狱。亨惧,请罪。帝慰谕之。亨请尽削弟侄官,放归田里。帝亦不许。及鞫彪,得绣蟒龙衣及违式寝床诸不法事,罪当死。遂籍彪家,命亨养病。亨尝遣京卫指挥裴瑄出关市木,遣大同指挥卢昭追捕亡者。至是事觉,法司请罪亨,帝犹置不问。法司再鞫彪,言彪初为大同游击,以代王增禄为己功,王至跪谢。自是数款彪,出歌妓行酒。彪凌侮亲王,罪亦当死。因劾亨招权纳赇,肆行无忌,与术士邹叔彝等私讲天文,妄谈休咎,宜置重典。帝命锢彪于狱,亨闲住,罢朝参。时方议革“夺门”功,穷治亨党,由亨得官者悉黜,朝署一清。
明年正月,锦衣指挥逯杲奏亨怨望,与其从孙后等造妖言,蓄养无赖,专伺朝廷动静,不轨迹已著。廷臣皆言不可轻宥。乃下亨诏狱,坐谋叛律斩,没其家赀。逾月,亨瘐死,彪、后并伏诛。
彪骁勇敢战,善用斧。初以舍人从军。正统末,积功至指挥同知。也先逼京师,既退,追袭余寇,颇有斩获,进署都指挥佥事。
景泰改元,诏予实授,充游击将军,守备威远卫。敌围土城,彪用炮击死百余人,遁去。塞上日用兵,彪勇冠流辈,每战必捷,以故一岁中数迁,至都督佥事。
恃亨势,多纵家人占民产,又招纳流亡五十余户,擅越关置庄垦田,为给事中李侃、御史张奎所劾,请并罪亨。景帝皆宥不问,但令给还民产,遣流亡户复业而已。
三年冬,充右参将,协守大同。尝憾巡抚年富抑己不得逞。及英宗复辟,召彪还。亨方得志,彪遂诬奏富罪,致之狱。未几,进都督同知,再以游击将军赴大同备敌。与参将张鹏等哨磨儿山。寇千余骑来袭,彪率壮士冲击,斩把秃王,搴其旗,俘斩百二十人。追至三山墩,又斩七十二人。以是封定远伯,游击如故。
天顺二年命偕高阳伯李文赴延绥御寇,以疾召还,寻充总兵官。明年,寇二万骑入掠安边营。彪与彰武伯杨信等御之,连战皆捷。斩鬼力赤,追出塞转战六十余里,生擒四十余人,斩首五百余级,获马驼牛羊二万余,为西北战功第一。捷闻,进侯。彪本以战功起家,不藉父兄荫,然一门二公侯,势盛而骄,多行不义。谋镇大同,与亨表里握兵柄,为帝所疑。遂及于祸。
后,天顺元年进士,助亨筹画。都督杜清出亨门下,后造妖言,有“土木掌兵权”语,盖言杜也。事觉,后伏诛,清亦流金齿。
郭登,字元登,武定侯英孙也。幼英敏。及长,博闻强记,善议论,好谈兵。洪熙时,授勋卫。
正统中,从王骥征麓川有功,擢锦衣卫指挥佥事。又从沐斌征腾冲,迁署都指挥佥事。十四年,车驾北征,扈从至大同,超拜都督佥事,充参将,佐总兵官广宁伯刘安镇守。朱勇等军覆,仓猝议旋师。登告学士曹鼐、张益曰“车驾宜入紫荆关”,王振不从,遂及于败。当是时,大同军士多战死,城门昼闭,人心汹汹。登慷慨奋励,修城堞,缮兵械;拊循士卒,吊死问伤,亲为裹创傅药。曰:“吾誓与此城共存亡,不令诸君独死也。”八月,也先拥帝北去,经大同,使袁彬入城索金币。登闭城门,以飞桥取彬入。登与安及侍郎沈固、给事中孙祥、知府霍瑄等出谒,伏地恸哭。以金二万余及宋瑛、朱冕、内臣郭敬家资进帝,以赐也先等。是夕,敌营城西。登谋遣壮士劫营迎驾,不果。明日,也先拥帝去。
景帝监国,进都督同知,充副总兵。寻令代安为总兵官。十月,也先犯京师,登将率所部入援,先驰蜡书奏。奏至,敌已退。景帝优诏褒答,进右都督。登计京兵新集,不可轻用,上用兵方略十余事。
景泰元年春,侦知寇骑数千,自顺圣川入营沙窝。登率兵蹑之,大破其众,追至栲栳山,斩二百余级,得所掠人畜八百有奇。边将自土木败后,畏缩无敢与寇战。登以八百人破敌数千骑,军气为之一振,捷闻,封定襄伯,予世券。
四月,寇骑数千奄至,登出东门战。佯北,诱之入士城。伏起,敌败走。登度敌且复至,令军士赍毒酒、羊豕、楮钱,伪为祭冢者,见寇即弃走。寇至,争饮食之,死者甚众。六月,也先复以二千骑入寇,登再击却之。越数日,奉上皇至城外,声言送驾还。登与同守者设计,具朝服候驾月城内,伏兵城上,俟上皇入,即下月城闸。也先及门而觉,遂拥上皇去。
时镇守中官陈公忌登。会有发公奸赃者,公疑登使之,遂与登构。帝谓于谦曰:“大同,吾藩篱也。公与登如是,其何以守!”遣右监丞马庆代公还,登愈感奋。初,也先欲取大同为巢穴,故数来攻。及每至辄败,有一营数十人不还者。敌气慑,始有还上皇意。上皇既还,代王仕壥颂登功,乞降敕奖劳。兵部言登已封伯,乃止。
二年,登以老疾乞休,举石彪自代,且请令其子嵩宿卫。帝以嵩为散骑舍人,不听登辞。是时边患甫息,登悉心措置,思得公廉有为者与俱。遂劾奏沈固废事,而荐尚书杨宁、布政使年富。又言大同既有御史,又有巡按御史,佥都御史任宁宜止巡抚宣府。帝悉从之,以年富代固,而征还固及宁。其秋,以疾召还。登初至大同,士卒可战者才数百,马百余匹。及是马至万五千,精卒数万,屹然成巨镇。登去,大同人思之。
初,英宗过大同,遣人谓登曰:“朕与登有姻,何拒朕若是?”登奏曰:“臣奉命守城,不知其他。”英宗衔之。及复辟,登惧不免,首陈八事,多迎合。寻命掌南京中府事。明年召还。言官劾登结陈汝言获召,鞫实论斩。宥死,降都督佥事,立功甘肃。
宪宗即位,诏复伯爵,充甘肃总兵官。奏边军偿马艰甚,至鬻妻子。乞借楚、庆、肃三王府马各千匹,官酬其直。从之。用朱永等荐,召掌中府事,总神机营兵。成化四年复设十二团营,命登偕朱永提督。八年卒。赠侯,谥忠武。
登仪观甚伟,髯垂过腹。为将兼智勇,纪律严明,料敌制胜,动合机宜。尝以意造“搅地龙”、“飞天网”。凿深堑,覆以土木如平地。敌入围中,发其机,自相撞击,顷刻皆陷。又仿古制造偏箱车、四轮车,中藏火器,上建旗帜,钩环联络,布列成阵,战守皆可用。其军以五人为伍,教之盟于神祠,一人有功,五人同赏,罚亦如之。十伍为队,队以能挽六十斤弓者为先锋。十队领以一都指挥,令功无相挠,罪有专责,一时称善。
登事母孝,居丧秉礼。能诗,明世武臣无及者。无子,以兄子嵩为子。登谪甘肃,留家京师,嵩窘其衣食。登妾缝纫自给,几殆,弗顾。登还,欲黜之,以其婿于会昌侯,侯尝活己,隐忍不发。及卒,嵩遂袭爵。后以非登嫡嗣,止嵩身。子参降锦衣卫指挥使。
朱谦,夏邑人。永乐初,袭父职,为中都留守左卫指挥佥事。洪熙时,隶阳武侯薛禄,征北有功,进指挥使。宣德元年进万全都指挥佥事。
正统六年,与参将王真巡哨至伯颜山,遇寇击走之。次闵安山,遇兀良哈三百骑,又败之。追至莽来泉,寇越山涧遁去,乃还。时谦已迁都指挥同知,乃以为都指挥使。
八年充右参将,守备万全左卫。明年与杨洪破兀良哈兵于克列苏,进都督佥事。所部发其不法事,帝以方防秋,宥之。复以北征功,进都督同知。
帝北狩,也先拥至宣府城下,令开门。谦与参将纪广、都御史罗亨信不应,遂去。进右都督。与杨洪入卫,会寇已退,追袭之近畿。战失利,洪劾之。兵部并劾洪不救。景帝俱弗问。洪入总京营,廷议欲得如洪者代之,咸举谦。乃进左都督,充总兵官,镇守宣府。
景泰元年四月,寇三百骑入石烽口,复由故道去,降敕切责。逾月,复入犯。谦率兵御之,次关子口。寇数千骑突至,谦拒以鹿角,发火器击之,寇少却,如是数四。谦军且退,寇复来追。都督江福援之,亦失利。谦卒力战,寇不得入。六月复有二千骑南侵。谦遣都指挥牛玺等往御,战南坡。谦见尘起,率参将纪广等驰援。自巳至午,寇败遁。论功,封抚宁伯。是时,寇气甚骄,屡扰宣府、大同,意二城且旦夕下。而谦守宣府,郭登守大同,数挫其众。也先知二人难犯,始一意归上皇。八月,上皇还。道宣府,谦率子永出见,厚犒其使者。既而谦谬报寇五千骑毁墙入。察之,则也先贡使也。诏切责之,谦惶恐谢。明年二月,卒于镇。赠侯。子永袭。
谦在边久,善战。然勇而寡谋,故其名不若杨洪、石亨、郭登之著。成化中,谥武襄。
永,字景昌。伟躯貌,顾盼有威。初见上皇于宣府,数目属焉。景泰中,嗣爵奉朝请。英宗复辟,睹永识之曰:“是见朕宣府者耶?”永顿首谢,即日召侍左右,分领宣威营禁军。天顺四年,宣、大告警,命帅京军巡边。七年统三千营,寻兼神机营。宪宗立,改督团营,领三千营如故。
成化元年,荆、襄盗刘通作乱。命永与尚书白圭往讨。进师南漳,击斩九百有奇。会疾留南漳,而圭率大军破贼。永往会,道遇余贼,俘斩数百人。其秋复进讨石龙、冯喜,皆捷。论功,进侯。
毛里孩犯边,命佩将军印,会彰武伯杨信御之。会遣使朝贡,乃班师。六年,阿罗出寇延绥。复拜将军,偕都御史王越,都督刘玉、刘聚往讨,击败之苏家寨。寇万骑自双山堡分五道至,战于开荒川。寇少却,乘势驰之,皆弃辎重走。至牛家寨,遇都指挥吴瓒兵少,寇围之。指挥李镐、滕忠至,复力战。聚及都指挥范瑾、神英分据南山夹击,寇乃大败。斩首一百有六,获马牛数千,阿罗出中流矢遁。时斩获无多,然诸将咸力战追敌,边人以为数十年所未有。论功,予世侯。
阿罗出虽少挫,犹据河套。明年正月,寇屡入,永所部屡有斩获。三月复以万余骑分掠怀远诸堡。永与越等分兵为五,设伏败之,追至山口及滉忽都河,寇败走。而游击孙钺、蔡瑄别破他部于鹿窖山。捷闻,玺书奖劳。永等再请班师,皆不许。寇复以二万余骑入掠,击退之。岁将尽,乃召永还,留越总制三边。
十四年加永太子太保。明年冬,拜靖虏将军,东伐,以中官汪直监督军务。还,进爵保国公。又明年正月,延绥告警。命永为将军,越提督军务,直仍监督,分道出塞。越与直选轻骑出孤店关,俘寇于威宁海子。而永率大军由南路出榆林,不见寇,道回远,费兵食巨万,马死者五千余匹。于是越得封伯,直荫锡逾等,而永无功,赏不行。久之。进太子太傅。十七年二月,复偕直、越出师大同,御亦思马,获首功百二十,遂赐袭世公。
十九年秋,小王子入边,宣、大告急。越与直已得罪,以永为镇朔大将军,中官蔡新监其军,督诸将周玉、李玙等击败之。还,仍督团营。或投匿名书言永图不轨。永乞解兵柄,不许。其冬,手敕加太傅、太子太师。弘治四年监修太庙成,进太师。
永治军严肃,所至多奏功。前后八佩将军印,内总十二团营兼掌都督府,列侯勋名无与比。九年卒。追封宣平王,谥武毅,子晖嗣。给事中王廷言永功不当公,朝议止予袭一世,后皆侯。诏可。
晖,字东阳。长身美髯,人称其威重类父。又屡从父塞下,历行阵,时以为才。弘治五年授勋卫。年垂五十,始嗣爵,分典神机营。十三年更置京营大帅,命晖督三千营兼领右府事。
火筛入大同,平江伯陈锐等不能御,命晖佩大将军印代之。比至,寇已退,乃还。明年春,火筛连小王子,大入延绥、宁夏。右都御史史琳请济师。复命晖佩大将军印,统都督李俊、李澄、杨玉、马仪、刘宁五将往,而以中官苗逵监其军。至宁夏,寇已饱掠去,乃与琳、逵率五路师捣其巢于河套。寇已徙帐,仅斩首三级,获马驼牛羊千五百以归。未几,寇入固原,转掠平凉、庆阳,关中大震。两镇将婴城不敢战,而晖等畏怯不急赴。比至,斩首十二人,还所掠生口四千,遂以捷闻。
是役也,大帅非制胜才,师行纡回无纪律,边民死者遍野。诸郡困转输饷军,费八十余万。他征发称是,先后仅获首功十五级。廷臣连章劾三人罪,帝不问。已而上捣巢有功将士万余人,尚书马文升、大学士刘健持之,帝先入逵等言,竟录二百十人,署职一级,余皆被赉。及班师,帝犹遣中官赍羊酒迎劳。言官极论晖罪,终不听,以晖总督团营,领三千营右府如故。
武宗即位,寇大入宣府,复命晖偕逵、琳帅师往。寇转掠大同,参将陈雄击斩八十余级,还所掠人口二千七百有奇。晖等奏捷,列有功将士二万余人,兵部侍郎阎仲宇、大理丞邓璋往勘,所报多不实。终以逵故,众咸给赐。刘瑾用事,晖等更奏录功太薄,请依成化间白狐庄例。兵部力争,不纳,竟从晖言,得擢者千五百六十三人,晖加太保。正德六年卒。
子麒,袭侯,尝充总兵官,镇两广。与姚镆平田州,诛岑猛,加太子太保。嘉靖初,召还。久之,守备南京,卒。子岳嗣,亦守备南京。隆庆中卒。四传至孙国弼。天启中,杨涟劾魏忠贤,国弼亦乞速赐处分。忠贤怒,停其岁禄。崇祯时,总督京营。温体仁柄国,国弼抗疏劾之。诏捕其门客及缮疏者下狱,停禄如初。及至南京,进保国公。乃与马士英、阮大铖相结,以讫明亡。
孙镗,字振远,东胜州人。袭济阳卫指挥同知。用朱勇荐,进署指挥使。正统末,擢指挥佥事,充左参将,从总兵官徐恭讨叶宗留。败贼金华,复破之乌龙岭。
英宗北狩,景帝召镗还,超擢都督佥事,典三千营。也先将入犯,进右都督,充总兵官,统京军一万御之紫荆关。将发,寇已入,遂营都城外。寇薄德胜门,为于谦等所却,转至西直门。镗与大战,斩其前锋数人。寇稍北,镗逐之,寇益兵围镗。镗力战不解。高礼、毛福寿来援,礼中流矢。会石亨兵至,寇乃退。诏镗副杨洪追之,战于涿州深沟,颇有斩获。师还,仍典营务。
景泰初,杨洪劾镗下狱。石亨请赦镗,江渊亦言城下之役,惟镗战最力,乃释之。
三年冬充副总兵,协郭登镇大同。登节制严,镗不得逞,欲与分军,且令子百户宏侮登。帝械宏,竟以镗故贳之。召还,典三千营如故。英宗复辟,以“夺门”功封怀宁伯,寻予世券。
天顺初,甘肃告警,诏镗充总兵官,帅京军往讨。将陛辞,病宿朝房。夜二鼓,太监曹吉祥、昭武伯曹钦反。其部下都指挥马亮告变于恭顺侯吴瑾,瑾趋语镗。镗草奏,叩东长安门,自门隙投入内廷,始得集兵缚吉祥,守皇城诸门。镗走太平侯张瑾家,邀兵击贼,瑾不敢出。镗仓猝复走宣武街,急遣二子辅、軏呼征西将士,绐之曰:“刑部囚反狱,获者重赏。”众稍聚至二千人,始语之故。时已黎明,遂击钦。钦方攻东长安门,不得入,转攻东安门。镗兵追及,贼稍散。軏斫钦中膊,軏亦被杀。钦知事不成,窜归其家,犹督众拒镗力战,至晡始定。论功第一,进爵世侯,仍典三千营。赠軏百户,世袭。
镗粗猛善战,然数犯法。初贿太监金英,得迁都督。事觉,论斩,景帝特宥之。天顺末,以受将士贿,屡被劾。不自安,求退。诏解营务及府军前卫事,犹掌左府。
宪宗即位,中官牛玉得罪。镗坐与玉婚,停禄闲住。寻陈情,予半禄。已,复自陈功状,给禄如故。成化七年卒。赠涞国公,谥武敏。
子辅请嗣,吏部言“夺门”功,例不得世传。帝以镗捕反者,予之。传子至孙应爵,正德中总督团营。四传至曾孙世忠。万历中镇守湖广,总督漕运凡二十年。又三传至孙维藩。流贼陷京师,被杀。
镗之冒“夺门”功封伯爵也,都督董兴及曹义、施聚、赵胜等皆乘是时冒封,予世券。兴、义、聚自有传。
赵胜,字克功,迁安人。袭职为永平卫指挥使。正统末,御寇西直门,进都指挥佥事。天顺初,与孙镗等预“夺门”功,超迁都督佥事。又与镗击反者曹钦,进同知。孛来犯甘肃,胜与李杲充左右参将,从白圭西征至固原,击寇,却之。宪宗立,典鼓勇营训练。成化改元,山西告警,拜将军。次雁门,寇已退,乃还。明年复出延绥御寇。会方纳款,遂旋师。寻典耀武营。四年充总兵官,镇辽东。七年召典五军营,已,改三千营。癿加思兰犯宣府,诏胜为将军,统京兵万人御之,亦以寇遁召还。久之,进左都督,加太子太保。十九年封昌宁伯。
胜初与李杲并有名。后屡督大师,未见敌,无功,夤缘得封,名大损。后加太保,营万贵妃茔,堕崖石间死。赠侯,谥壮敏。弘治初,孙鉴乞袭爵。吏部言胜无功,不当传世,乃授锦衣卫指挥使。
范广,辽东人。正统中嗣世职,为宁元卫指挥佥事,进指挥使。十四年,积功迁辽东都指挥佥事。
广精骑射,骁勇绝伦。英宗北狩,廷议举将材,尚书于谦荐广。擢都督佥事,充左副总兵,为石亨副。也先犯京师,广跃马陷阵,部下从之,勇气百倍。寇退,又追败之紫荆关。录功,命实授。俄进都督同知,出守怀来。寻召还。
景泰元年二月,亨出巡边。时都督卫颖统大营,命广协理。三月,寇犯宣府。敕兵部会诸营将遴选将材,佥举广。命充总兵官偕都御史罗通督兵巡哨,驻居庸关外。数月还京,副石亨提督团营军马。
亨所为不法,其部曲多贪纵,广数以为言。亨衔之,谮罢广,止领毅勇一营。广又与都督张軏不相能。及英宗复辟,亨、軏恃“夺门”功,诬广党附于谦,谋立外藩,遂下狱论死。子升戍广西,籍其家,以妻孥第宅赐降丁。明年春,軏早朝还,途中为拱揖状。左右怪问之,曰:“范广过也。”遂得疾不能睡,痛楚月余而死。成化初,廷臣讼广冤。命子升乃袭世职。
广性刚果。每临阵,身先士卒,未尝败衄。一时诸将尽出其下,最为于谦所信任,以故为侪辈所忌。
赞曰:杨洪、石亨辈,遭时多事,奋爪牙之力,侯封世券,照耀一门,酬庸亦过厚矣。洪知盛满可惧,而亨邪狠粗傲,怙宠而骄,其赤族宜哉。朱谦勇略不及郭登,登乃无后,而谦子永,进爵上公,子孙世侯勿绝。孙镗、范广善战略相等,而广以冤死。所遇有幸有不幸,相去岂不远哉!
英宗即位,尚书王骥说边军怯弱,是因为缺乏训练,并趁机推荐杨洪的才能。皇上于是下诏加封杨洪为游击将军。杨洪所部才五百人,皇上下诏挑选开平、独石的骑兵增补,杨洪再进升为都指挥佥事。当时先朝宿将已尽,杨洪是后起之将,以敢战闻名,为人机警敏捷,善于出奇捣虚,从未受过小挫。杨洪虽为偏校,但朝中大臣都知道他的才能,如果有人诽谤,总有人保护着他,杨洪因此得以施展其才。
尚书魏源督察边事时,指挥杜衡、部卒李全都上奏揭发杨洪之罪。皇上听从魏源所言,将杜衡贬至广西,将李全逮捕交给杨洪自己处置。随即命杨洪协助都督佥事李谦守赤城、独石。李谦年老胆怯,因而与杨洪意见相左。杨洪每次调军,李谦总是暗中阻止。杨洪曾激励将士杀敌,李谦却笑道:“敌人能杀尽吗?只会白白送死而已。”御史张鹏弹劾罢免了李谦,因此命杨洪代替他,杨洪自己更加发奋。朝廷也厚待他,每次上奏捷报,功劳虽小,朝廷也一定给予他奖励。
杨洪当初击败兀良哈兵,俘获其部长朵栗帖木儿。他代替李谦之职后,又在西凉亭击败其兵。皇上赐诏嘉奖。又下诏对宣大总兵官谭广等说:“这就是以前骚扰延绥,为指挥王祯所败者,他们离你军很近,你们却不能将其消灭,与杨洪相比,你们不觉得惭愧吗?””三年(1438)春,杨洪在伯颜山袭击贼寇。他因马倒而伤了脚,但却更拼力战斗,擒获其部长也陵台等四人。并追击至宝昌州,又擒获阿台答刺花等五人。贼寇大败而逃。皇上赐玺书慰劳,并派遣医生前去看望杨洪,进升他为都指挥同知,还赐给他银币。随即又以谭广年老为由,命杨洪充任右参将辅助他。杨洪建议加筑开平城,拓广龙门所,从独石至潮河川,增设六十个土堡。杨洪随即进升为都指挥使。他与兀良哈军战于三岔口,又曾追击贼寇至亦把秃河。再升为都督同知。九年,兀良哈侵犯延绥,杨洪与内臣韩政等出大同,至黑山迄北,在克列苏拦击并打败了兀良哈。杨洪进升为左都督,受赏的将士达九千九百余人。杨洪曾请求发给他旗牌,未被允许,便自制小羽箭、木牌,号令军中。有关官员告他不经请命而擅自行事,皇上却不予追究。
十二年(1447),杨洪充任总兵官,代替郭玄镇守宣府。自宣德以来,迄北军队未曾大举人侵,唯有朵颜三卫部众寻找机会骚扰明朝边境,来者最多也不过百名骑兵,或数十名骑兵。其他将领一般都很怯懦,唯独杨洪以敢战升为大将。诸部也十分害怕他,称他为“杨王”。瓦刺可汗脱脱不花、太师也先都曾致信给杨洪,并赠送马匹。杨洪上报朝廷,皇上命他接受而以礼相报。随报屡有赠物,皇上当时正倚重杨洪,所以对此不予指责。英宗被俘后,途经宣府,也先矫传皇上命令,催促开门。城上守兵回答说:“我们所守的是主上的城池。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不敢开门。而且总兵官已经去别处了。”也先只得拥着皇上离去。
景帝监国后,论前后之功,封杨洪为昌平伯。也先又让皇上致信给杨洪,杨洪将信封好,上奏朝廷。当时景帝已经即位,速派使者告知杨洪:“英宗的信是假的。从今以后即使是真信,你也不要接受。”于是杨洪一意坚守。也先逼近京城,皇上急命杨洪率兵二万入京保卫。当杨洪赶到时,贼寇已退。杨洪与孙镗、范广等奉命追击余寇,在霸州击败也先兵,俘获阿归等四十八人,夺还贼寇所掠人畜数以万计。到达关口时,贼寇返回再战,杀死官军数百人,杨洪之子杨俊差一点被杀。贼寇离去后,杨洪因功进升为侯,奉命率所部留在京城,监督京营训练,兼管左府事务。朝廷因杨洪是宿将,对他所提的建议大多予以采纳。杨洪曾陈述抵御贼寇的三条计策,又奏请裁汰三千诸营将校,不能让赢弱之人充斥军中,朝廷都听从了他的意见。
景泰元年(1450),于谦认为边境紧急情况还未平息,应当命令杨洪等上奏方略。杨洪提出四个建议,皇上命兵部商议执行。都督宫聚、王喜、张斌事先因罪下狱,杨洪与石亨推荐说他们三人熟悉战事,请求放了他们,命他们立功赎罪。皇上已经下诏同意,但言官却弹劾他们结党扰政。皇上因国家正处于多事之秋,急需用人,而搁置不问。英宗返回后,杨洪与石亨都被授为奉天诩卫宣力武臣,并给予世袭凭证。
第二年夏,杨洪佩带镇朔大将军印,仍镇守宣府。其堂侄杨能、杨信充任左右参将,其子杨俊为右都督,掌管三千营。杨洪自己感到一门父子官级太高,又手握重兵,担心势头太盛,难以任职办事,便请求退休,并请求将杨俊等调往他处。皇上不许。八月,杨洪因病应诏返京,一个月后去世。被赠为颖国公,谥号武襄。其妾葛氏上吊殉夫,皇上下诏追贝曾她为淑人。
杨洪久居宣府,治军严厉,兵精马强,为当时边将之首,但他从未擅杀无辜。杨洪又十分爱好文学,曾经请求在宣府设立学校,教育诸将子弟。
石亨,渭南人。相貌奇特,四方脸膛,身材雄伟,美髯及膝。其堂侄石彪身材像他一样魁梧,须也过腹。他俩去酒家饮酒,有一相面者说道:“现在是太平之世,你们二人为什么会有封侯之相呢?”石亨承袭父职,为宽河卫指挥佥事。他善长骑射,能用大刀,每次作战总能冲锋陷阵。
正统初年,石亨因获首功,累升为都指挥佥事。他在黄牛坡打败敌人,俘获许多马匹。三年(1438)正月,三百余名敌军骑兵饮马黄河,石亨追击至官山下,俘斩甚多。他进升为都指挥同知。随即充任左参将,辅佐武进伯朱冕驻守大同。六年,石亨上书说道:“边晌缺乏,请求分调大同左、右、王林、云川四卫军,前去开垦净水坪迄西的荒土,由官府供给耕牛和种子,这样每年便可增加粮食一万八千石。”第二年又上奏说:“大同西路屯堡,都临边境。玉林旧城离右卫达五十里,与东胜单于城相接,水草便利。请求调军前去修筑堡垒,保护屯种。”皇上下诏都同意实行他的建议。石亨随即以红城败敌之功,进升为都指挥使。敌人进犯延安,石亨追至金山败之,再升为都督佥事。石亨认为国家未能广泛地寻求将才,便请求仿效汉、唐之制,设立军谋宏远、智识绝伦等科,使人得以自陈其能,经测试后提拔任用,而不再专凭推举。皇上答复同意。
十四年(1449),石亨与都督佥事马麟巡察塞外。到达箭豁山,击败兀良哈部众,石亨进升为都督同知。这时,边将中智勇双全者首推杨洪,其次便是石亨。石亨虽为偏将,但朝中却像大帅一样倚重他,因此石亨也十分尽力。这年秋天,也先大举侵犯大同,石亨及西宁侯宋瑛、武进伯朱冕等与敌人战于阳和口,宋瑛、朱冕战死,石亨独自一人骑马逃回。石亨被降职,他便自己募兵为国效力。
郕王监国后,尚书于谦推荐石亨。他应诏掌管五军大营,进升为右都督。不久,被封为武清伯。也先逼近京城,皇上命石亨偕同都督陶瑾等九名将领,分兵扎营九门外。德胜门正挡敌军要冲,因而特命石亨把守。于谦以尚书的身份督军。敌寇进逼彰义门,被都督高礼等击退。又转至德胜门外,石亨用于谦之命,伏兵诱击,敌寇死者甚多。不久又在西直门外围攻孙镗,因石享前来救援才退却。相持五日后,敌寇收众而逃。论功时,石亨为多,进升为侯。景泰元年(1450)二月,石亨奉命佩带镇朔大将军印,率京军三万人,巡哨大同。遭遇敌寇,击败之。这年秋天,皇上授予石亨世袭诰券。更换皇储之后,又加封石亨为太子太师。于谦设立团营,命石亨任提督,仍充任总兵官。
八年(1457),皇上将往郊外祭天,住在斋宫,因疾病发作不能行礼,召石亨代替。石亨受命榻前,见皇上病得很重,于是便与张辄、曹吉祥等商议迎立英宗。英宗复辟后,以石亨为首功,进封他为忠国公。并对他特别眷顾,言无不从。其弟、侄家人中冒功成为锦衣卫官员的有五十余人,部曲、亲戚、故旧在“夺门”名册上篡改名字而获得官职者达四千余人。两京大臣,却被斥逐殆尽。石亨还收纳私人重贿,引用太仆承孙弘,郎中陈汝言、萧璁、张用瀚、郝璜、龙文、朱锉,员外郎刘本道为侍郎。当时有“朱三千,龙八百”之说。石亨势焰熏天,希望获得进升的人竞相奔走其门下。他以私怨杀了于谦、范广等之后,又因给事中成章、御史甘泽等九人曾指责其过失,而贬黜了他们。石亨屡兴大狱,拘陷耿九畴、岳正,而将杨瑄、张鹏戍边,并贬滴了周斌、盛等。又厌恶文臣为巡抚,且使武臣不得放肆,而将他们全部撤回。由此朝中大权全部归于石亨。
石亨无日不进宫见皇上,屡屡干预政事。他所提出的请求,皇上如果不从,他在声色之中便显露不满之情。即使不被召见,他也一定要借事而人,出则扩大其势,以权力做交易。久之,皇上不堪忍受,曾对阁臣李贤说起此事。李贤说道:“只有做一决断才行。”皇上认为他说得有理。一天,皇上对李贤说:“阁臣有事,必须等待召见。而他是一名武臣,为什么如此频繁来见呢?”于是诏令左顺门,未经宣召不得让总兵官进入。石亨从此很少被召见。
石亨曾向皇上请求在其祖墓立碑。工部顺着石亨的意思,请求下诏命有关官员立碑,翰林院撰文。皇上以永乐年以来,没有为功臣祖宗立碑的旧例为由,命石亨自立。当初,皇上命官府为石亨营造府第。建成之后,其壮丽超越了皇上当初的命令。皇上登翔凤楼时见到它,问这是谁的住所。恭顺侯吴瑾误答道:“这一定是王府。”皇上说:“不是王府。”吴瑾又说:“如果不是王府,谁敢像这样僭越呢?”皇上点头表示赞同。石亨权比君主,其堂侄石彪也被封为定远侯,像石亨一样骄横。叔侄两家蓄养材官猛士数万,朝中将帅一半出自其门。都人为之侧目。
三年秋(1459),石彪企图镇守大同,命千户杨斌等奏保。皇上察觉其中有诈,便将杨斌等逮捕,拷问后获知实情,皇上震怒不已,下诏将石彪下狱。石亨心中害怕,前往请罪,皇上安慰他。石亨请求削除其弟、侄的官职,将他们放归故乡,皇上也未答应。审讯石彪之后,获得其私有绣蟒龙衣及违式寝床等违法之事,罪当处死。于是抄没石彪家,并命石亨居家养病。石亨曾派遣京卫指挥裴瑄出关购买木材,派遣大同指挥卢昭追捕逃亡者。到这时事情败露,司法官们请求将石亨治罪,皇上仍然搁置不问。司法官再次审讯石彪,说石彪当初为大同游击将军时,以代王增加食禄为己之功,代王前来跪谢。代王此后多次招待石彪,让歌妓依次为他斟酒。石彪凌辱亲王,罪也当死。并趁机弹劾石亨招权纳贿,肆无忌惮,与术士邹叔彝等私下讲解天文,妄谈吉凶,应当以重典处置他。皇上于是下令将石彪禁锢于狱中,石亨在家闲住,罢免朝参。当时朝廷正商议要革除“夺门”之功,彻底惩处石亨党羽,由于石亨而获得官职的人全被罢黜,从而使朝署一清。
第二年正月,锦衣卫指挥录杲上奏说石亨心中怨恨,与其侄孙石后等制造妖言,蓄养无赖,专门窥视朝廷动静,图谋不轨的迹象已很明显。廷臣都说不能轻易宽恕,皇上这才下诏将石亨下狱,将以谋反罪处斩,并抄没其家产。一个月后,石亨在狱中病死,石彪、石后一并被处死。
郭登,字元登,武定侯郭英之孙。他年幼便聪颖出众。长大后,博闻强记,善长议论,喜欢谈论军事。洪熙年时,被授为勋卫。
正统年间,郭登跟随王骥征麓川有功,被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又随沐斌征腾冲,升为代理都指挥佥事。十四年(1449),皇上北征,郭登以扈从的身份随行至大同,被越级授为都督佥事,充任参将,辅佐总兵官广宁伯刘安镇守大同。朱勇等军覆没,便仓促商议回师。郭登告诉学士曹鼐、张益说:“皇上应该进入紫荆关。”王振不听,由于这样几乎是败局已定。那个时候,大同守军许多已战死,城门紧闭,人心惶惶。郭登慷慨激昂,整修城墙,修缮兵器,安抚士卒,悼死问伤,亲自为伤兵裹伤敷药,并说道:“我誓与此城共存亡,决不会只让你们去死。”八月,也先拥着皇上北去,经过大同时,派袁彬入城索要金币。郭登紧闭城门,让袁彬从飞桥而人。郭登与刘安及侍郎沈固、给事中孙祥、知府霍瑄等出城拜渴,伏地痛哭,将二万余两黄金及宋瑛、朱冕、内臣郭敬的家产进献给皇上,赐给也先等。这天晚上,敌军在城西扎营。郭登企图派壮士前去劫营迎驾,没有成功。第二天,也先拥帝而去。
景帝监国后,郭登进升为都督同知,充任副总兵。随即奉命代替刘安为总兵官。十月,也先进犯京城,郭登准备率所部人援,事先迅速以蜡书上奏。奏书到时,敌军已退。景帝仍下诏褒奖,进升他为右都督。郭登估计京兵才刚刚招集,不能轻易使用,于是献上十多个用兵方略。
景泰元年(1450)春,郭登侦察得知数千名敌军骑兵,从顺圣川进入沙窝扎营。郭登率兵跟踪而至,大破敌军,追至拷佬山,斩杀二百余人,获得所掠人畜八百多人。边将自从土木堡兵败后,都畏缩不前,无人敢与敌寇交战。郭登以八百人打败敌军数千骑兵,使士气为之一振。捷报传来,皇上封郭登为定襄伯,并授予世袭凭证。
四月,数千敌军骑兵突至,郭登出东门而战。佯装战败,将敌军诱人土城。伏兵冲出,敌军败逃。郭登估计敌军还会来,于是命令士兵带上毒酒、猪羊、纸币,伪装成祭坟的人,见到敌军便丢下东西逃走。敌军到后,争相饮食酒肉,死者甚多。六月,也先又率二千骑兵人侵,郭登再次击退之。数日之后,也先奉英宗到达城外,声言是送英宗回来。郭登与一同守城者设计,穿上朝服在月城内候驾,同时在城上埋伏军队,一待英宗进入,马上放下月城闸门。也先快到门边时发觉了,于是拥着英宗离去。
当时镇守的宦官陈公嫉妒郭登。正15有人揭发陈公贪财受贿,陈公怀疑是郭登指使的,于是与郭登构怨。皇上对于谦说道:“大同是我国的屏障。陈公与郭登关系如此,怎么能守得住呢?”于是便派右监承马庆将陈公替回,郭登越发感奋。当初,也先想攻取大同作为巢穴,所以屡次来攻。可是每至必败,有的一营中几十人不能返回,敌军被慑服,才有送回英宗之意。英宗返回后,代王仕廛赞扬郭登有功,请求降旨奖励慰劳。兵部则说郭登已被封伯,此事才作罢。
二年(1451),郭登以年老有疾为由,请求退休,推举石彪代替自己,并且请求让其子郭嵩宿卫宫中。皇上因郭嵩为散骑舍人,未听郭登的话。这时边患刚息,郭登悉心安排,想让公正廉明的有为者与他共事。于是上奏弹劾沈固办事不力,而推荐尚书杨宁、布政使年富。又说大同既有御史,又有巡按御史,佥都御史任宁应当只任宣府巡抚。皇上全都听从了他,以年富代替沈固,而召回沈固和任宁。这年秋天,郭登因病应诏回京。郭登刚到大同时,能作战的士兵才数百人,马也只有百余匹。而现在马匹已达一万五千,精兵数万,屹然成为一巨镇。郭登离开后,大同人十分想念他。
当初,英宗经过大同,派人对郭登说:“肤与你是姻亲,你为什么要如此拒我于城外呢?”郭登上奏道:“臣奉命守城,不知其他。”英宗因而怀恨在心。当英宗复辟后,郭登担心不能幸免,便首陈八件事,大多迎合英宗的心意。随即奉命掌管南京中府事务。第二年应诏返京。言官弹劾郭登因勾结陈汝言才得以获诏,审讯属实,被判死刑。皇上宽恕其死罪,将他降为都督佥事,命他去甘肃立功赎罪。
宪宗即位后,下诏恢复郭登为伯,命他充任甘肃总兵官。郭登上奏说边军买马十分艰难,以至于卖掉妻子儿女来筹钱,因而请求借用楚、庆、肃三王府的马各一千匹,由官府付钱。皇上采纳了他的建议。由朱永等推荐,郭登应诏掌管中府事务,并统领神机营兵。成化四年(1468),朝廷复设一二团营,命郭登偕同朱永提督。八年,郭登去世。被赠为侯,谥号忠武。
郭登仪表雄伟,美髯过腹。他智勇双全,纪律严明,预测敌情,相机而动,克敌制胜。他曾设计制造“搅地龙”、“飞天纲”,挖掘深壕,再盖上土木,使它就如平地一样。当敌军进入包围圈,便发动机关,使其自相撞击,顷刻全陷。又仿效古人制造偏箱车、四轮车,中藏火器,上树旗帜,钩环联络,布列成阵,攻守都能用。其军队以五人为一伍,郭登教他们在神祠发誓,一人有功,五人一同领赏,受罚时也是一样。十伍为一队,队中以能拉开六十斤重弓的人为先锋。十队由一名都指挥统领,使他们功不相挠,罪有专责,这种做法一时称好。
郭登十分孝顺母亲,居丧时谨守礼仪。他善长写,明朝武臣无人能比。郭登无子,以其兄之子郭嵩为子。郭登被贬至甘肃时,将家人留在京城,郭嵩衣食艰难。郭登之妾靠缝纫自给,几乎活不下去了,他也不关心。郭登回京后,想废黜他,因为他是会昌侯的女婿,会昌侯曾救过自己的命,所以才忍住没有发作。郭登死后,郭嵩承袭爵位。后来因为不是郭登嫡子继嗣,所以只有郭嵩一人承袭爵位,其子郭参被降为锦衣卫指挥使。
硃谦,夏邑人。永乐初年,他承袭父职,为中都留守左卫指挥佥事。洪熙时,硃谦隶属阳武侯薛禄,北征有功,进升为指挥使。宣德元年(1426),进升为万全都指挥佥事。
正统六年(1441),硃谦与参将王真巡哨至伯颜山,遭遇敌寇,将其击走。驻扎阂安山时,遇上兀良哈的三百骑兵,又将其击败之。追至莽来泉,敌寇越过山涧逃走了,硃谦这才率军返回。当时硃谦已升为都指挥同知,于是被任命为都指挥使。
八年(1443),硃谦充任右参将,守备万全左卫。第二年,他与杨洪在克列苏打败兀良哈的军队,进升为都督佥事。硃谦的部属揭发他的违法事,皇上因为正需要防守的将领,便宽恕了他。硃谦又因北征有功,升为都督同知。
皇上北巡,也先拥着英宗来到宣府城下,下令开门。硃谦与参将纪广、都御史罗亨信不予回答,也先于是离去。硃谦升为右都督。他与杨洪人卫京城,恰逢敌寇兵退,硃谦率军在近畿追击。战斗失利,杨洪弹劾他,而兵部一起弹劾杨洪不去援救。景帝对他俩都不追究。杨洪入京统领京营后,廷臣商议要找一位代替杨洪原职的人,大家一致推举硃谦。硃谦于是进升为左都督,充任总兵官,镇守宣府。景泰元年(1450)四月,敌军三百名骑兵从石烽口进入,又由原路离去,皇上降旨切责硃谦。一个月后,敌寇再次人侵。硃谦率兵抵御,驻扎关子口。敌寇数千骑兵突至,硃谦以鹿角阻止敌军前进,又发火器攻击,敌寇稍微后退,就这样重复了四次。硃谦军将退时,敌寇又来追击。都督江福来援,也失利,硃谦最后拼力奋战,敌寇才未能进入。六月,又有二千敌骑南侵。硃谦命都指挥朱玺等前往抵御,战于南坡。硃谦见灰尘四起,便率参将纪广等迅速赴援。从上午九时一直到中午十二时,敌寇才战败而逃。论功时,硃谦被封为抚宁伯。这时,敌寇气势十分嚣张,屡次骚乱宣府、大同,希望很快攻下二城。但硃谦防守宣府,郭登防守大同,屡挫敌军。也先才知二人难犯,这才一意送回英宗。八月,英宗返回,途经宣府,硃谦率其子朱永出城拜见,重赏其使者。不久,硃谦误报有五千敌寇骑兵毁墙而人。结果仔细一看,原来是也先派来的进贡使者。皇上下诏切责他,硃谦惶恐谢罪。第二年二月,硃谦死于宣府。被赠为侯,由其子朱永承袭。
硃谦守边已久,善于作战。但他勇而无谋,所以他的名声不如杨洪、石亨、郭登。成化年间,赠谥号武襄。
孙镗,字振远,东胜州人。承袭济阳卫指挥同知之职。由于朱勇的推荐,他升为代理指挥使。正统末年,孙镗被提拔为指挥佥事,充任左参将,跟随总兵官徐恭平定叶宗留。在金华打败义军后,又在乌龙岭将其击败。
英宗被俘后,景帝召回孙镗,越级提拔他为都督佥事,命他主管三千营。也先即将进犯,孙镗进升为右都督,充任总兵官,率领一万京军前往紫荆关抵御。将要出发时,敌寇已经人侵,孙镗于是在都城外扎营。敌寇逼近德胜门,被于谦等击退,又转至西直门。孙镗与之大战,斩杀数名前锋,敌寇稍退,孙镗追杀,敌寇增兵包围了孙镗。孙镗拼力作战也不能突围。高礼、毛福寿来援,高礼被飞箭射中。恰好石亨率军赶到,敌寇才撤退。皇上诏令孙镗协助杨洪率军追击,与敌寇战于琢州深沟,斩获颇多。回师之后,孙镗仍主管营务。
景泰初年,杨洪将孙镗弹劾下狱。石亨请求赦免孙镗,江渊也说城下之役,只有孙镗战得最猛,皇上这才释放了他。
三年(1452)冬,孙镗充任副总兵,协助郭登镇守大同。郭登节制极严,孙镗不能得逞,便想与他分军,并让其子百户孙宏侮辱郭登。皇上下令用镣铐拘禁孙宏,后来又因为孙镗的缘故而赦免了他。孙镗应诏回京,仍旧主管三千营。英宗复辟后,以“夺门”之功封孙镗为怀宁伯,随即又授予他世袭诰券。
天顺初年,甘肃告急,皇上诏令孙镗充任总兵官,率京军前去征讨。孙镗前去向皇上辞行时,因病夜宿朝房。当夜二更时分,太监曹吉祥、昭武伯曹钦谋反。其部下都指挥马亮向恭顺侯吴瑾告变,吴瑾急忙告诉孙镗。孙镗草拟奏书,叩响东长安门,从门缝将奉书投人内廷,才得以招集军队捆住曹吉祥,防守皇城诸门。孙镗前往太平侯张瑾家,求兵击贼,张瑾不敢派兵。孙镗又仓促赶往宣武门,急派他的两个儿子孙辅、孙軏去呼叫征西将士,哄骗他们说:“刑部囚徒逃狱,抓获者有重赏。”慢慢聚集了二千人,孙镗这才告诉他们其中原故。这时已是黎明,孙镗于是率领他们去攻击曹钦。曹钦正攻打东长安门,未能攻人,转攻东安门。孙镗军追至,贼军才慢慢散去。孙軏砍中曹钦的胳膊,孙纂「也被杀。曹钦知道事情不成,便窜回家中,仍率众拼力抗拒孙镗,直到午后才被平定。论功时,孙镗为第一,进封为世袭侯爵,仍主管三千营。孙軏被赠为百户,允许世袭。
孙镗性情鲁莽,勇猛善战,但屡次犯法。当初他贿赂太监金英,得以升为都督。事情暴露后,被判死罪,景帝特赦了他。天顺末年,他因接受将士贿赂,屡次被弹劾。孙镗自己心中不安,请求辞去官职。皇上下诏解除他主管营务及府军前卫事务之权,仍命他掌管左府。
宪宗即位后,宦官牛玉获罪。孙镗因与牛玉是姻亲而受牵连,被停支俸禄,闲住家中。孙镗随即诉说自己的情况,而被供给一半俸禄。不久,又陈述自己的功劳,从而领取像从前一样多的俸禄。成化七年(1471),孙镗去世。被赠为沫国公,谥号武敏。
赵胜,字克功,迁安人。承袭永平卫指挥使之职。正统末年,他在西直门抵御敌寇,进升为都指挥佥事。天顺初年,赵胜与孙镗等参预“夺门”有功,越级升为都督佥事。他又与孙镗打击谋反者曹钦,进升为都督同知。李来侵犯甘肃,赵胜与李杲充任左、右参将,从白圭西征至固原,打击贼寇,将其击退。宪宗即位后,赵胜负责训练鼓勇营。成化改元,山西告急,赵胜被授为将军。他率军驻扎雁门,当时敌寇已退,于是回师。第二年,赵胜又出延绥抵御敌寇。正15遇上敌寇前来投诚,遂班师回朝。赵胜随即主管耀武营。四年(1468),赵胜充任总兵官,镇守辽东。七年,他应诏主管五军营,不久,改管三千营。扎加思兰进犯宣府,皇上下诏命赵胜为将军,统率一万京兵前往抵御,他也以敌寇逃走而应诏回京。久之,赵胜被升为左都督,加封太子太保。十九年,他被封为昌宁伯。
赵胜开始与李杲齐名。后来他屡率大军,未见敌寇,没有功劳,却攀附权要,得以受封,使自己名声大损。赵胜后被加封为太子太保,因营造万贵妃之墓,坠落于崖石间而死。他被赠为侯,谥号壮敏。弘治初年,其孙赵鉴请求继承爵位。吏部却说赵胜无功,不应世袭,于是授赵鉴为锦衣卫指挥使。
范广,辽东人。正统年间,他承袭世袭职位,为宁远卫指挥佥事,后进升为指挥使。十四年(1449),他积功升至辽东都指挥佥事。
范广精于骑射,骁勇绝伦。英宗被俘后,廷臣商议推举将才时,尚书于谦推荐范广。范广因此被提拔为都督佥事,充任左副总兵,为石亨的副将。也先进犯京城,范广跃马上前,冲锋陷阵,部下紧随着他,勇气百倍。敌寇后退,范广又追至紫荆关,将敌击败。朝廷给他记功,并实授官职。范广随即进升为都督同知,出守怀来。随后又应诏回京。
景泰元年(1450)二月,石亨出巡边境。当时都督卫颖统领大营,范广奉命协理。三月,敌寇进犯宣府。皇上诏令兵部会合军中诸营将领遴选将才,他们一致推举范广。于是范广奉命充任总兵官偕同都御史罗通督兵巡哨,驻扎于居庸关外。数月之后,他返回京城,协助石亨提督团营兵马。
石亨所为不法,其部属大多贪财骄纵,范广多数劝说石亨。石亨怀恨心中,制造谗言使朝廷罢免了范广,使他只能统领毅勇一营。范广又与都督张轧不和。英宗复辟后,石亨、粥瓢依仗“夺门”之功,诬陷范广党附于谦,谋立外藩,于是将范广下狱,处以死刑。将其子贬戍广西,抄没其家,以其妻儿、府宅赐给降人。第二年春,粥瓢早朝之后回家,在途中拱手作揖。左右奇怪地问他,他回答说:“范广刚才经过这里。”于是便生病不能人睡,痛苦了一个多月后去世。成化初年,廷臣为范广辩冤。朝廷才命其子范升继承世袭职位。
范广性情刚毅果敢。每次上阵,总是身先士卒,未曾败烟,一时诸将尽在其下。他最受于谦所信任,因此为同辈所嫉妒。
赞曰:杨洪、石亨等人,遭遇当时国家多事,奋勇士之力,封侯给予世袭的铁券,光彩照耀一族,酬劳也太过于丰厚了。 杨洪知道盛满可怕,而石亨奸邪狠毒粗暴傲慢,恃仗宠幸而骄横,其被诛灭全族是应该的。朱谦勇猛谋略赶不上郭登,郭登没有后代,而朱谦之子朱永,晋爵上公,子孙世代为侯不绝。孙镗、范广善战大略相等,而范广因冤屈而死。所遇有幸有不幸,相距难道不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