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四
○琉球 吕宋 合猫里 美洛居 沙瑶呐哔啴 鸡笼 婆罗 麻叶瓮 古麻刺朗 冯嘉施兰 文郎马神
琉球居东南大海中,自古不通中国。元世祖遣官招谕之,不能达。洪武初,其国有三王,曰中山,曰山南,曰山北,皆以尚为姓,而中山最强。五年正月命行人杨载以即位建元诏告其国,其中山王察度遣弟泰期等随载入朝,贡方物。帝喜,赐《大统历》及文绮、纱罗有差。七年冬,泰期复来贡,并上皇太子笺。命刑部侍郎李浩赍赐文绮、陶铁器,且以陶器七万、铁器千,就其国市马。九年夏,泰期随浩入贡,得马四十匹。浩言其国不贵纨绮,惟贵磁器、铁釜,自是赏赉多用诸物。明年遣使贺正旦,贡马十六匹、硫黄千斤。又明年复贡。山南王承察度亦遣使朝贡,礼赐如中山。十五年春,中山来贡,遣内官送其使还国。明年与山南王并来贡,诏赐二王镀金银印。时二王与山北王争雄,互相攻伐。命内史监丞梁民赐之敕,令罢兵息民,三王并奉命。山北王怕尼芝即遣使偕二王使朝贡。十八年又贡,赐山北王镀金银印如二王,而赐二王海舟各一。自是,三王屡遣使奉贡,中山王尤数。二十三年,中山来贡,其通事私携乳香十斤、胡椒三百斤入都,为门者所获,当入官。诏还之,仍赐以钞。
二十五年夏,中山贡使以其王从子及寨官子偕来,请肄业国学。从之,赐衣巾靴袜并夏衣一袭。其冬,山南王亦遣从子及寨官子入国学,赐赉如之。自是,岁赐冬夏衣以为常。明年,中山两入贡,又遣寨官子肄业国学。是时,国法严,中山生与山南生有非议诏书者。帝闻,置之死,而待其国如故。山北王怕尼芝已卒,其嗣王攀安知二十九年春遣使来贡。令山南生肄国学者归省,其冬复来。中山亦遣寨官子二人及女官生姑、鲁妹二人,先后来肄业,其感慕华风如此。中山又遣使请赐冠带,命礼部绘图,令自制。其王固以请,乃赐之,并赐其臣下冠服。又嘉其修职勤,赐闽中舟工三十六户,以便贡使往来。及惠帝嗣位,遣官以登极诏谕其国,三王亦奉贡不绝。
成祖承大统,诏谕如前。永乐元年春,三王并来贡。山北王请赐冠带,诏给赐如中山。命行人边信、刘亢赍敕使三国,赐以绒锦、文绮、纱罗。明年二月,中山王世子武宁遣使告父丧,命礼部遣官谕祭,赙以布帛,遂命武宁袭位。四月,山南王从弟汪应祖亦遣使告承察度之丧,谓前王无子,传位应祖,乞加朝命,且赐冠带。帝并从之,遂遣官册封。时山南使臣私赍白金诣处州市磁器,事发,当谕罪。帝曰:“远方之人,知求利而已,安知禁令。”悉贳之。三年,山南遣寨官子入国学。明年,中山亦遣寨官子六人入国学,并献奄竖数人。帝曰:“彼亦人子,无罪刑之,何忍?”命礼部还之。部臣言:“还之,虑阻归化之心,请但赐敕,止其再进。”帝曰:“谕以空言,不若示以实事。今不遣还,彼欲献媚,必将继进。天地以生物为心,帝王乃可绝人类乎?”竟还之。五年四月,中山王世子思绍遣使告父丧,谕祭,赐赙册封如前仪。
八年,山南遣官生三人入国学,赐巾服靴绦、衾褥帷帐,已复频有所赐。一日,帝与群臣语及之。礼部尚书吕震曰:“昔唐太宗兴庠序,新罗、百济并遣子来学。尔时仅给廪饩,未若今日赐予之周也。”帝曰:“蛮夷子弟慕义而来,必衣食常充,然后向学。此我太祖美意,朕安得违之。”明年,中山遣国相子及寨官子入国学,因言:“右长史王茂辅翼有年,请擢为国相。左长史朱复,本江西饶州人,辅臣祖察度四十余年不懈。今年逾八十,请令致仕还乡。”从之,乃命复、茂并为国相,复兼左长史致仕,茂兼右长史任其国事。十一年,中山遣寨官子十三人入国学。时山南王应祖为其兄达勃期所弑,诸寨官讨诛之,推应祖子他鲁每为主,以十三年三月请封。命行人陈季若等封为山南王,赐诰命冠服及宝钞万五千锭。
琉球之分三王也,惟山北最弱,故其朝贡亦最稀。自永乐三年入贡后,至是年四月始入贡。其后,竟为二王所并,而中山益强,以其国富,一岁常再贡三贡。天朝虽厌其繁,不能却也。其冬,贡使还,至福建,擅夺海舶,杀官军,且殴伤中官,掠其衣物。事闻,戮其为首者,余六十七人付其主自治。明年遣使谢罪,帝待之如初,其修贡益谨。二十二年春,中山王世子尚巴志来告父丧,谕祭赐赙如常仪。
仁宗嗣位,命行人方彝诏告其国。洪熙元年命中官赍敕封巴志为中山王。宣德元年,其王以冠服未给,遣使来请,命制皮弁服赐之。三年八月,帝以中山王朝贡弥谨,遣官赍敕往劳,赐罗锦诸物。
山南自四年两贡,终帝世不复至,亦为中山所并矣。自是,惟中山一国朝贡不绝。
正统元年,其使者言:“初入闽时,止具贡物报闻。下人所赍海〈贝巴〉、螺壳,失于开报,悉为官司所没入,致来往乏资,乞赐垂悯。”命给直如例。明年,贡使至浙江,典市舶者复请籍其所赍,帝曰:“番人以贸易为利,此二物取之何用,其悉还之,著为令。”使者奏:“本国陪臣冠服,皆国初所赐,岁久敝坏,乞再给。”又言:“小邦遵奉正朔,海道险远,受历之使,或半岁一岁始返,常惧后时。”帝曰:“冠服令本邦自制。《大统历》,福建布政司给予之。”七年正月,中山世子尚忠来告父丧,命给事中余忭、行人刘逊封忠为中山王。敕使之用给事中,自兹始也。忭等还,受其黄金、沉香、倭扇之赠,为侦事者所觉,并下吏,杖而释之。十二年二月,世子尚思达来告父丧,命给事中陈傅、行人万祥往封。
景泰二年,思达卒,无子,其叔父金福摄国事,遣使告丧。命给事中乔毅、行人童守宏封金福为王。五年二月,金福弟泰久奏:“长兄金福殂,次兄布里与兄子志鲁争立,两伤俱殒,所赐印亦毁坏。国中臣民推臣权摄国事,乞再赐印镇抚远藩。”从之。明年四月命给事中严诚、行人刘俭封泰久为王。天顺六年三月,世子尚德来告父丧,命给事中潘荣、行人蔡哲封为王。
成化五年,其贡使蔡璟言:“祖父本福建南安人,为琉球通事,传至璟,擢长史。乞如制赐诰赠封其父母。”章下礼官,以无例而止。明年,福建按察司言:“贡使程鹏至福州,与指挥刘玉私通货贿,并宜究治。”命治玉而宥鹏。七年三月,世子尚圆来告父丧,命给事中丘弘、行人韩文封为王。弘至山东病卒,命给事中官荣代之。十年,贡使至福建,杀怀安民夫妇二人,焚屋劫财,捕之不获。明年复贡,礼官因请定令二年一贡,毋过百人,不得附携私物,骚扰道途。帝从之,赐敕戒王。其使者请如祖制,比年一贡,不许。又明年,贡使至,会册立东宫,请如朝鲜、安南,赐诏赍回。礼官议:琉球与日本、占城并居海外,例不颁诏,乃降敕以文锦、彩币赐其王及妃。十三年,使臣来,复请比年一贡,不许。明年四月,王卒,世子尚真来告丧,乞嗣爵,复请比年一贡。礼官言,其国连章奏请,不过欲图市易。近年所遣之使,多系闽中逋逃罪人,杀人纵火,奸狡百端,专贸中国之货,以擅外蕃之利,所请不可许。乃命给事中董旻、行人张祥往封,而不从其请。十六年,使来,复引《祖训》条章请比年一贡,帝赐敕戒约之。十八年,使者至,复以为言,赐敕如初。使者携陪臣子五人来受学,命隶南京国子监。二十二年,贡使来,其王移咨礼部,请遣五人归省,从之。
弘治元年七月,其贡使自浙江来。礼官言贡道向由福建,今既非正道,又非贡期,宜却之,诏可。其使臣复以国王移礼部文来,上言旧岁知东宫册妃,故遣使来贺,非敢违制。礼官乃请纳之,而稍减傔从赐赉,以示裁抑之意。三年,使者至,言近岁贡使止许二十五人入都,物多人少,虑致疏虞。诏许增五人,其傔从在闽者,并增给二十人廪食,为一百七十人。时贡使所携土物,与闽人互市者,为奸商抑勒,有司又从而侵削之。使者诉于朝,有诏禁止。十七年遣使补贡,谓小邦贡物常市之满剌加,因遭风致失期,命宴赉如制。正德二年,使者来,请比年一贡。礼官言不可许,是时刘瑾乱政,特许之。五年遣官生蔡进等五人入南京国学。
嘉靖二年从礼官议,敕琉球二年一贡如旧制,不得过百五十人。五年,尚真卒,其世子尚清以六年来贡,因报讣,使者还至海,溺死。九年遣他使来贡,并请封。命福建守臣勘报。十一年,世子以国中臣民状来上,乃命给事中陈侃、行人高澄持节往封。及还,却其赠。十四年,贡使至,仍以所赠黄金四十两进于朝,乃敕侃等受之。二十九年来贡,携陪臣子五人入国学。
三十六年,贡使来,告王尚清之丧。先是,倭寇自浙江败还,抵琉球境。世子尚元遣兵邀击,大歼之,获中国被掠者六人,至是送还。帝嘉其忠顺,赐赉有加,即命给事中郭汝霖、行人李际春封尚元为王。至福建,阻风未行。三十九年,其贡使亦至福建,称受世子命,以海中风涛叵测,倭寇又出没无时,恐天使有他虑,请如正德中封占城故事,遣人代进表文方物,而身偕本国长史赍回封册,不烦天使远临。巡按御史樊献科以闻,礼官言:“遣使册封,祖制也。今使者欲遥受册命,是委君贶于草莽,不可一。使者本奉表朝贡,乃求遣官代进,是弃世子专遣之命,不可二。昔正德中,占城王为安南所侵,窜居他所,故使者赍回敕命,出一时权宜。今援失国之事,以儗其君,不可三。梯航通道,柔服之常。彼所藉口者倭寇之警、风涛之险尔,不知琛賨之输纳、使臣之往来,果何由而得无患乎?不可四。曩占城虽领封,其王犹恳请遣使。今使者非世子面命,又无印信文移。若轻信其言,倘世子以遣使为至荣,遥拜为非礼,不肯受封,复上书请使,将谁执其咎?不可五。乞命福建守臣仍以前诏从事。至未受封而先谢恩,亦非故事。宜止听其入贡,其谢恩表文,俟世子受封后遣使上进,庶中国之大体以全。”帝如其言。四十一年夏,遣使入贡谢恩。明年及四十四年并入贡。隆庆中,凡三贡,皆送还中国飘流人口。天子嘉其忠诚,赐敕奖励,加赉银币。
万历元年冬,其国世子尚永遣使告父丧,请袭爵。章下礼部,行福建守臣核奏。明年遣使贺登极。三年入贡。四年春,再贡。七月命户科给事中萧崇业、行人谢杰赍敕及皮弁冠服、玉珪,封尚永为中山王。明年冬,崇业等未至,世子复遣使入贡,其后,修贡如常仪。八年冬,遣陪臣子三人入南京国学。十九年遣使来贡,而尚永随卒。礼官以日本方侵噬邻境,琉球不可无王,乞令世子速请袭封,用资镇压。从之。
二十三年,世子尚宁遣人请袭。福建巡抚许孚远以倭氛未息,据先臣郑晓领封之议,请遣官一员赍敕至福建,听其陪臣面领归国,或遣习海武臣一人,偕陪臣同往。礼官范谦议如其言,且请待世子表至乃许。二十八年,世子以表至,其陪臣请如祖制遣官。礼官余继登言:“累朝册封琉球,伐木造舟,动经数岁。使者蹈风涛之险,小国苦供亿之烦。宜一如前议从事。”帝可之,命今后册封,止遣廉勇武臣一人偕请封陪臣前往,其祭前王,封新王,礼仪一如旧章,仍命俟彼国大臣结状至乃行。明年秋,贡使以状至,仍请遣文臣。乃命给事中洪瞻祖、行人王士祯往,且命待海寇息警,乃渡海行事。已而瞻祖以忧去,改命给事中夏子阳,以三十一年二月抵福建。按臣方元彦复以海上多事,警报频仍,会巡抚徐学聚疏请仍遣武臣。子阳、士祯则以属国言不可爽,使臣义当有终,乞坚成命慰远人。章俱未报,礼部侍郎李廷机言:“宜行领封初旨,并武臣不必遣。”于是御史钱桓、给事中萧近高交章争其不可,谓:“此事当在钦命未定之前,不当在册使既遣之后,宜敕所司速成海艘,勿误今岁渡海之期。俟竣事复命,然后定为画一之规,先之以文告,令其领封海上,永为遵守。”帝纳之。三十三年七月,乃命子阳等速渡海竣事。
当是时,日本方强,有吞灭之意。琉球外御强邻,内修贡不绝。四十年,日本果以劲兵三千入其国,掳其王,迁其宗器,大掠而去。浙江总兵官杨宗业以闻,乞严饬海上兵备,从之。已而其王释归,复遣使修贡,然其国残破已甚,礼官乃定十年一贡之例。明年修贡如故。又明年再贡,福建守臣遵朝命却还之,其使者怏怏而去。四十四年,日本有取鸡笼山之谋,其地名台湾,密迩福建,尚宁遣使以闻,诏海上警备。
天启三年,尚宁已卒,其世子尚丰遣使请贡请封。礼官言:“旧制,琉球二年一贡,后为倭寇所破,改期十年。今其国休养未久,暂拟五年一贡,俟新王册封更议。”从之。五年遣使入贡请封。六年再贡。是时中国多事,而科臣应使者亦惮行,故封典久稽。
崇祯二年,贡使又至请封,命遣官如故事。礼官何如宠复以履险糜费,请令陪臣领封。帝不从,乃命户科给事中杜三策、行人杨抡往,成礼而还。四年秋,遣使贺东宫册立。自是,迄崇祯末,并修贡如仪。后两京继没,唐王立于福建,犹遣使奉贡。其虔事天朝,为外藩最云。
吕宋居南海中,去漳州甚近。洪武五年正月遣使偕琐里诸国来贡。永乐三年十月遣官赍诏,抚谕其国。八年与冯嘉施兰入贡,自后久不至。万历四年,官军追海寇林道乾至其国,国人助讨有功,复朝贡。时佛郎机强,与吕宋互市,久之见其国弱可取,乃奉厚贿遗王,乞地如牛皮大,建屋以居。王不虞其诈而许之,其人乃裂牛皮,联属至数千丈,围吕宋地,乞如约。王大骇,然业已许诺,无可奈何,遂听之,而稍徵其税如国法。其人既得地,即营室筑城,列火器,设守御具,为窥伺计。已,竟乘其无备,袭杀其王,逐其人民,而据其国,名仍吕宋,实佛郎机也。先是,闽人以其地近且饶富,商贩者至数万人,往往久居不返,至长子孙。佛郎机既夺其国,其王遣一酋来镇,虑华人为变,多逐之归,留者悉被其侵辱。
二十一年八月,酋郎雷敝里系朥侵美洛居,役华人二百五十助战。有潘和五者为其哨官。蛮人日酣卧,而令华人操舟,稍怠,辄鞭挞,有至死者。和五曰:“叛死,箠死,等死耳,否亦且战死,曷若刺杀此酋以救死。胜则扬帆归,不胜而见缚,死未晚也。”众然之,乃夜刺杀其酋,持酋首大呼。诸蛮惊起,不知所为,悉被刃,或落水死。和五等尽收其金宝、甲仗,驾舟以归。失路之安南,为其国人所掠,惟郭惟太等三十二人附他舟获返。时酋子郎雷猫吝驻朔雾,闻之,率众驰至,遣僧陈父冤,乞还其战舰、金宝,戮仇人以偿父命。巡抚许孚远闻于朝,檄两广督抚以礼遣僧,置惟太于理,和五竟留安南不敢返。
初,酋之被戮也,其部下居吕宋者,尽逐华人于城外,毁其庐。及猫吝归,令城外筑室以居。会有传日本来寇者,猫吝惧交通为患,复议驱逐。而孚远适遣人招还,蛮乃给行粮遣之。然华商嗜利,趋死不顾,久之复成聚。
其时矿税使者四出,奸宄蜂起言利,有阎应龙、张嶷者,言吕宋机易山素产金银,采之,岁可得金十万两、银三十万两,以三十年七月诣阙奏闻,帝即纳之。命下,举朝骇异。都御史温纯疏言:“近中外诸臣争言矿税之害,天听弥高。今广东李凤至污辱妇女六十六人,私运财贿至三十巨舟、三百大扛,势必见戮于积怒之众。何如及今撤之,犹不失威福操纵之柄。缅酋以宝井故,提兵十万将犯内地,西南之蛮,岌岌可忧。而闽中奸徒又以机易山事见告。此其妄言,真如戏剧,不意皇上之聪明而误听之。臣等惊魂摇曳,寝食不宁。异时变兴祸起,费国家之财不知几百万,倘或剪灭不早,其患又不止费财矣。
臣闻海澄市舶高寀已岁徵三万金,决不遗余力而让利。即机易越在海外,亦决无遍地金银,任人采取之理,安所得金十万、银三十万,以实其言。不过假借朝命,阑出禁物,勾引诸番,以逞不轨之谋,岂止烦扰公私,贻害海澄一邑而已哉。
昔年倭患,正缘奸民下海,私通大姓,设计勒价,致倭贼愤恨,称兵犯顺。今以朝命行之,害当弥大。及乎兵连祸结,诸奸且效汪直、曾一本辈故智,负海称王,拥兵列寨,近可以规重利,远不失为尉佗。于诸亡命之计得矣,如国家大患何!乞急置于理,用消祸本。”
言官金忠士、曹于汴、朱吾弼等亦连章力争,皆不听。
事下福建守臣,持不欲行,而迫于朝命,乃遣海澄丞王时和、百户干一成偕嶷往勘。吕宋人闻之大骇。华人流寓者谓之曰:“天朝无他意,特是奸徒横生事端。今遣使者按验,俾奸徒自穷,便于还报耳。”其酋意稍解,命诸僧散花道旁,若敬朝使,而盛陈兵卫迓之。时和等入,酋为置宴,问曰:“天朝欲遣人开山。山各有主,安得开?譬中华有山,可容我国开耶?”且言:“树生金豆,是何树所生?”时和不能对,数视嶷,嶷曰:“此地皆金,何必问豆所自?”上下皆大笑,留嶷,欲杀之。诸华人共解,乃获释归。时和还任,即病悸死。守臣以闻,请治嶷妄言罪。事已止矣,而吕宋人终自疑,谓天朝将袭取其国,诸流寓者为内应,潜谋杀之。
明年,声言发兵侵旁国,厚价市铁器。华人贪利尽鬻之,于是家无寸铁。酋乃下令录华人姓名,分三百人为一院,入即歼之。事稍露,华人群走菜园。酋发兵攻,众无兵仗,死无算,奔大仑山。蛮人复来攻,众殊死斗,蛮兵少挫。酋旋悔,遣使议和。众疑其伪,扑杀之。酋大怒,敛众入城,设伏城旁。众饥甚,悉下山攻城。伏发,众大败,先后死者二万五千人。酋寻出令,诸所掠华人赀,悉封识贮库。移书闽中守臣,言华人将谋乱,不得已先之,请令死者家属往取其孥与帑。巡抚徐学聚等亟告变于朝,帝惊悼,下法司议奸徒罪。三十二年十二月议上,帝曰:“嶷等欺诳朝廷,生衅海外,致二万商民尽膏锋刃,损威辱国,死有余辜,即枭首传示海上。吕宋酋擅杀商民,抚按官议罪以闻。”学聚等乃移檄吕宋,数以擅杀罪,令送死者妻子归,竟不能讨也。其后,华人复稍稍往,而蛮人利中国互市,亦不拒,久之复成聚。
时佛郎机已并满剌加,益以吕宋,势愈强,横行海外,遂据广东香山澳,筑城以居,与民互市,而患复中于粤矣。
合猫里,海中小国也。土瘠多山,山外大海,饶鱼虫,人知耕稼。永乐三年九月遣使附爪哇使臣朝贡。其国又名猫里务,近吕宋,商舶往来,渐成富壤。华人入其国,不敢欺陵,市法最平,故华人为之语曰:“若要富,须往猫里务。”有网巾礁老者,最凶悍,海上行劫,舟若飘风,遇之无免者。然特恶商舶不至其地,偶有至者,待之甚善。猫里务后遭寇掠,人多死伤,地亦贫困。商人虑为礁老所劫,鲜有赴者。
美洛居,俗讹为米六合,居东海中,颇称饶富。酋出,威仪甚备,所部合掌伏道旁。男子削发,女椎结。地有香山,雨后香堕,沿流满地,居民拾取不竭。其酋委积充栋,以待商舶之售。东洋不产丁香,独此地有之,可以辟邪,故华人多市易。
万历时,佛郎机来攻,其酋战败请降,乃宥令复位,岁以丁香充贡,不设戍兵而去。已,红毛番横海上,知佛郎机兵已退,乘虚直抵城下,执其酋,语之曰:“若善事我,我为若主,殊胜佛郎机也。”酋不得已听命,复位如故。佛郎机酋闻之大怒,率兵来攻,道为华人所杀,语具《吕宋传》。
时红毛番虽据美洛居,率一二岁率众返国,既返复来。佛郎机酋子既袭位,欲竟父志,大举兵来袭,值红毛番已去,遂破美洛居,杀其酋,立己所亲信主之。无何,红毛番至,又破其城,逐佛郎机所立酋,而立美洛居故王之子。自是,岁构兵,人不堪命。华人流寓者,游说两国,令各罢兵,分国中万老高山为界,山以北属红毛番,南属佛郎机,始稍休息,而美洛居竟为两国所分。
沙瑶,与呐哔啴连坏。呐哔啴在海畔,沙瑶稍纡入山隈,皆与吕宋近。男女蓄发椎结,男子用履,妇女跣足。以板为城,竖木覆茅为室。崇释教,多建礼拜寺。男女之禁甚严,夫行在前,其妇与人嘲笑,夫即刃其妇,所嘲笑之人不敢逃,任其刺割。盗不问大小,辄论死。孕妇将产,以水灌之,且以水涤其子,置水中,生而与水习矣。物产甚薄,华人商其地,所携仅磁器、锅釜之类,重者至布而止。后佛郎机据吕宋,多侵夺邻境,惟二国号令不能及。
鸡笼山在彭湖屿东北,故名北港,又名东番,去泉州甚迩。地多深山大泽,聚落星散。无君长,有十五社,社多者千人,少或五六百人。无徭赋,以子女多者为雄,听其号令。虽居海中,酷畏海,不善操舟,老死不与领国往来。
永乐时,郑和遍历东西洋,靡不献琛恐后,独东番远避不至。和恶之,家贻一铜铃,俾挂诸项,盖拟之狗国也。其后,人反宝之,富者至掇数枚,曰:“此祖宗所遗。”俗尚勇,暇即习走,日可数百里,不让奔马。足皮厚数分,履荆棘如平地。男女椎结,裸逐无所避。女或结草裙蔽体,遇长老则背身而立,俟过乃行。男子穿耳。女子年十五,断唇旁齿以为饰,手足皆刺文,众社毕贺,费不赀。贫者不任受贺,则不敢刺。四序,以草青为岁首。土宜五谷,而不善水田。谷种落地,则止杀,谓行好事,助天公,乞饭食。既收获,即标竹竿于道,谓之插青,此时逢外人便杀矣。村落相仇,刻期而后战,勇者数人前跳,被杀则立散。其胜者,众贺之,曰:“壮士能杀人也。”其负者,家众亦贺之,曰:“壮士不畏死也。次日,即和好如初。地多竹,大至数拱,长十丈,以竹构屋,覆之以茅,广且长,聚族而居。无历日、文字,有大事集众议之。善用镖枪,竹柄铁镞,銛甚,试鹿鹿毙,试虎虎亦毙。性既畏海,捕鱼则于溪涧。冬月聚众捕鹿,镖发辄中,积如丘山。独不食鸡雉,但取其毛以为饰。中多大溪,流入海,水澹,故其外名淡水洋。
嘉靖末,倭寇扰闽,大将戚继光败之。倭遁居于此,其党林道乾从之。已,道乾惧为倭所并,又惧官军追击,扬帆直抵浡泥,攘其边地以居,号道乾港。而鸡笼遭倭焚掠,国遂残破。初悉居海滨,既遭倭难,稍稍避居山后。忽中国渔舟从魍港飘至,遂往来通贩,以为常。至万历末,红毛番泊舟于此,因事耕凿,设闤阓,称台湾焉。
崇祯八年,给事中何楷陈靖海之策,言:“自袁进、李忠、杨禄、杨策、郑芝龙、李魁奇、钟斌、刘香相继为乱,海上岁无宁息。今欲靖寇氛,非墟其窟不可。其窟维何?台湾是也。台湾在彭湖岛外,距漳、泉止两日夜程,地广而腴。初,贫民时至其地,规鱼盐之利,后见兵威不及,往往聚而为盗。近则红毛筑城其中,与奸民互市,屹然一大部落。墟之之计,非可干戈从事,必严通海之禁,俾红毛无从谋利,奸民无从得食,出兵四犯,我师乘其虚而击之,可大得志。红毛舍此而去,然后海氛可靖也。”时不能用。
其地,北自鸡笼,南至浪峤,可一千余里。东自多罗满,西至王城,可九百余里。水道,顺风,自鸡笼淡水至福州港口。五更可达。自台湾港至彭湖屿,四更可达。自彭湖至金门,七更可达。东北至日本,七十更可达。南至吕宋,六十更可达。盖海道不可以里计,舟人分一昼夜为十更,故以更计道里云。
婆罗,又名文莱,东洋尽处,西洋所自起也。唐时有婆罗国,高宗时常入贡。永乐三年十月遣使者赍玺书、彩币抚谕其王。四年十二月,其国东、西二王并遣使奉表朝贡。明年又贡。
其地负山面海,崇释教,恶杀喜施。禁食豕肉,犯者罪死。王薙发,裹金绣巾,佩双剑,出入徒步,从者二百余人。有礼拜寺,每祭用牺。厥贡玳瑁、玛瑙、砗磲、珠、白焦布、花焦布、降真香、黄蜡、黑小厮。
万历时,为王者闽人也。或言郑和使婆罗,有闽人从之,因留居其地,其后人竟据其国而王之。邸旁有中国碑。王有金印一,篆文,上作兽形,言永乐朝所赐。民间嫁娶,必请此印印背上,以为荣。后佛郎机横,举兵来击。王率国人走入山谷中,放药水,流出,毒杀其人无算,王得返国。佛郎机遂犯吕宋。
麻叶瓮,在西南海中。永乐三年十月遣使赍玺书赐物,招谕其国,迄不朝贡。自占城灵山放舟,顺风十昼夜至交栏山,其西南即麻叶瓮。山峻地平,田膏腴,收获倍他国。煮海为盐,酿蔗为酒。男女椎结,衣长衫,围之以布。俗尚节义,妇丧夫,剺面剃发,绝粒七日,与尸同寝,多死。七日不死,则亲戚劝以饮食,终身不再嫁。或于焚尸日,亦赴火自焚。产玳瑁、木棉、黄蜡、槟榔、花布之属。
交栏山甚高广,饶竹木。元史弼、高兴伐爪哇,遭风至此山下,舟多坏,乃登山伐木重造,遂破爪哇。其病卒百余,留养不归,后益蕃衍,故其地多华人。
又有葛卜及速儿米囊二国,亦永乐三年遣使持玺书赐物招谕,竟不至。
古麻剌朗,东南海中小国也。永乐十五年九月遣中官张谦赍敕抚谕其王干剌义亦奔敦,赐之绒锦、纻丝、纱罗。十八年八月,王率妻子、陪臣随谦来朝,贡方物,礼之如苏禄国王。王言:“臣愚无知,虽为国人所推,然未受朝命,幸赐封诰,仍其国号。”从之,乃赐以印诰、冠带、仪仗、鞍马及文绮、金织袭衣,妃以下并有赐。明年正月辞还,复赐金银钱、文绮、纱罗、彩帛、金织袭衣、麒麟衣,妃以下赐有差。王还至福建,遘疾卒。遣礼部主事杨善谕祭,谥曰康靖,有司治坟,葬以王礼。命其子剌苾嗣为王,率众归,赐钞币。
冯嘉施兰,亦东洋中小国。永乐四年八月,其酋嘉马银等来朝,贡方物,赐钞币有差。六年四月,其酋玳瑁、里欲二人,各率其属朝贡,赐二人钞各百锭、文绮六表里,其从者亦有赐。八年复来贡。
文郎马神,以木为城,其半倚山。酋蓄绣女数百人。出乘象,则绣女执衣履、刀剑及槟榔盘以从。或泛舟,则酋趺坐床上,绣女列坐其下,与相向,或用以刺舟,威仪甚都。民多缚木水上,筑室以居,如三佛齐。男女用五色布缠头,腹背多袒,或著小袖衣,蒙头而入,下体围以幔。初用蕉叶为食器,后与华人市,渐用磁器。尤好磁瓮,画龙其外,死则贮瓮中以葬。其俗恶淫,奸者论死。华人与女通,辄削其发,以女配之,永不听归。女苦发短,问华人何以致长,绐之曰:“我用华水沐之,故长耳。”其女信之,竞市船中水以沐。华人故靳之,以为笑端。女或悦华人,持香蕉、甘蔗、茉莉相赠遗,多与之调笑。然惮其法严,无敢私通者。
其深山中有村名乌笼里惮,其人尽生尾,见人辄掩面走避。然地饶沙金,商人持货往市者,击小铜鼓为号,置货地上,即引退丈许。其人乃前视,当意者,置金于旁。主者遥语欲售,则持货去,否则怀金以归,不交言也。所产有犀牛、孔雀、鹦鹉、沙金、鹤顶、降香、蜡、藤席、惸藤、荜拨、血竭、肉豆蔻、獐皮诸物。
邻境有买哇柔者,性凶狠,每夜半盗斩人头以去,装之以金。故商人畏之,夜必严更以待。
始,文郎马神酋有贤德,待商人以恩信。子三十一人,恐扰商舶,不令外出。其妻乃买哇柔酋长之妹,生子袭父位,听其母族之言,务为欺诈,多负商人价直,自是赴者亦稀。
二十五年(1392)夏天,中山王的献贡使者带着中山王的次子和寨官的儿子一起来到京城,请求让他们在国子监就学。皇帝同意,给他们赏赐衣巾靴袜和一袭夏衣。该年冬天,山南王也派自己的次子和寨官的儿子进国子监学习,皇帝也按前例给予赏赐。从此,每年给他们赏赐冬衣、夏衣成为常事。第二年,中山王两次派人献贡,又派寨官的儿子进国子监学习。此时,国法严明,中山王所派的学生和山南王所派的学生中有人非议皇帝的诏书。皇帝知道后,将非议者处死,但对其国却依然如故。山北王怕尼芝此时已经去世,继承王位的是攀安知。二十九年(1396)春天攀安知派人来朝贡。朝廷让山南王派来的到国子监学习的学生全部回国省亲,到冬天再来。中山王也派寨官的儿子二人和女官生姑、鲁妹二人先后来国子监学习,其感慕中华之风竟达如此程度。中山王又派使者到朝廷请求皇帝赐冠带,皇帝命令礼部给他们绘图,让他们回去自己制造。中山王坚持自己的请求,皇帝便给中山王赏赐冠带,还给中山王的下属大臣赏赐冠服。皇帝又认为中山王修贡述职很勤,嘉奖他福建的船工三十六户,以便于他们朝贡的使者往来。惠帝即位时,派官以登极的诏令谕告琉球国,琉球国的三位王也对新皇帝奉贡不绝。
成祖即皇帝位时,也像前任皇帝一样下诏书谕告他们。永乐元年(1403)春,三位王一起来京城朝贡。山北王请求皇帝赏赐冠带,皇帝下诏按中山王的前例给予赏赐。朝廷还派行人边信、刘元持敕出使琉球的三个王国,给他们赐以绒锦、文绮和纱罗。第二年二月,中山王的世子武宁派使者来朝廷讣告父丧,朝廷命令礼部派官员前去谕祭,并资以布帛协助武宁办丧事,任命武宁继承中山王的王位。四月,山南王的第二个弟弟汪应祖也派使者来朝廷讣告山南王承察度的丧讯,说承察度没有儿子,王位已传给汪应祖,请求朝廷加以任命,并赏赐冠带。皇帝都同意了他的要求,于是派官员前去册封。这时山南王的使臣私自带白金到处州去买磁器,此事被揭发后,按法应当治罪。皇帝说:“远方来的人,只知道求利罢了,怎么会知道这是禁令不可为的事呢!”于是全宽恕了他们。三年(1405),山南王派遣寨官的儿子进入国子监学习。第二年,中山王亦派寨官的儿子六人进入国子监学习,并向朝廷献上阉孩数名。皇帝说“:他们也是人家的儿子,没犯罪而对他们施行阉割,怎么忍心呢?”让礼部将阉孩送还其国。礼部大臣说“:送还他们,怕会阻碍他们归化中国之心,请皇上只赐敕令,制止他们再进献阉孩。”皇帝说:“以空话谕告他们,还不如以实事明示他们为好。现今若不将阉孩送还回去,他们想向朝廷献媚,必然会再继续进献。生长万物是天地之心,作为帝王我怎么能绝人类之后呢?”最终将阉孩送还回去。五年(1407)四月,中山王的世子思绍派使者到朝廷讣告其父的丧讯,皇帝派官谕祭,像前次那样资助他们办丧事并册封思绍为中山王。
八年(1410),山南王派遣三名官生到国子监学习,皇帝给他们赐予巾服靴绦和衾褥帷帐,他们回去之后皇帝对他们还频有所赐。一天,皇帝与群臣谈到此事。礼部尚书吕震说“:以前唐太宗建立学校,新罗、百济等国也一起派弟子来学习。那时朝廷仅供给他们饭菜,不像今天对他们照顾得那么周全。”皇帝说:“蛮夷族的子弟是仰慕我们中国的仁义而来学习的,必须让他们衣食充足,才能向往和学习我们的仁义。这是我们太祖皇帝立下的美好愿望,我怎能违反呢?”第二年,中山王派其国相的儿子到国子监学习,并上奏说:“右长史王茂辅佐我有些年头了,请求朝廷允许我将他提升为国相。左长史朱复,原本是江西的饶州人,辅佐我的祖父察度四十多年,丝毫没有懈怠之处。现今他年过八十,请求朝廷允许我让他辞官还乡。”皇帝同意,于是中山王便任命朱复、王茂一并为国相,朱复以国相兼左长史的身份辞官回家,王茂以国相兼右长史的身份处理本职事务。十一年(1413),中山王又派寨官的儿子十三人进入国子监学习。此时山南王汪应祖被其兄达勃斯所杀,诸寨都起来讨伐并诱杀了达勃斯,推举汪应祖的儿子他鲁每为国主,在十三年(1415)三月请求朝廷予以册封。皇帝命令行人陈季若等人前往琉球的山南王国册封他鲁每为山南王,并赏赐给他诰命、冠服和一万五千锭宝钞。
琉球分为三个王国,只有山北王国势力最弱,所以其对朝廷的贡献也最稀少。从永乐三年(1405)向朝廷进贡以后,到这一年(1415)四月才来献贡。后来,山北王国竟然被中山王和山南王瓜分了,这样中山王就更为强大,仗着其国家富有,常常向朝廷一年献贡二次三次。明朝廷虽然对其频繁的献贡感到厌倦,但也无法推却。该年冬天,中山王的献贡使者回国时途经福建,擅自抢夺海船,杀死官军,并打伤宦官,抢走他的衣物。此事传到朝廷后,朝廷派人杀死为首的闹事者,其余的六十七人交付给中山王自己处理。第二年中山王派使者向朝廷谢罪,皇帝像原先那样礼待他们,他们给朝廷献贡也就更加慎重小心。二十二年(1424)春天,中山王的世子尚巴志向朝廷讣告其父的丧讯,皇帝像以往那样给予谕祭和赏赐钱财资助其办丧事。
仁宗接皇帝位后,派行人方彝持诏令谕告中山王国。洪熙元年(1425)皇帝派宦官持敕令册封尚巴志为中山王。宣德元年(1426),中山王因朝廷未赐予为王的冠服,特地派使者来请求,皇帝下令制造皮弁服赏赐给他。三年(1428)八月,皇帝认为中山王向朝廷朝贡又勤又小心,便派官员持敕令前去慰劳,并给他赏赐罗锦等物品。
山南王自从在四年(1429)献了两次贡品后,直到宣德皇帝逝世都没有再来,后亦被中山王国所吞并了。从此,只有中山王国向朝廷进贡不绝。
正统元年(1436),中山王的使者上奏说“:当初进入福建时,我只上报了所携带的贡品,而我私人所携带的海贝巴、螺壳因未向当地官府申报,结果全被当地有关官府没收,致使我来往时资金缺乏,请求皇上垂悯我们,赐还被没收之物。”皇帝下令按前例依其货物的价值给钱。第二年,其朝贡的使者到达浙江,主持市舶事务的官员又请求朝廷没收其使者私自携带的物品,皇帝说:“番人通过贸易来获取利益,他们所私带的两种东西没收来也没什么用,还是全还给他们,作为命令传下去。”中山王的使者上奏说“:我国陪臣的冠服,都是建国之初由朝廷所赐给的,现在因年久已破旧损坏,请朝廷再给予赏赐。”又说“:我们小国都遵奉朝廷所颁的历法,由于海道又危险又远,接受历法的使者有的半年有的甚至一年才能返回去,因此常常害怕赶不上季节。”皇帝说“:冠服,由你们本国自己制造就可以了。《大统历》,由福建的布政司交给你们。”七年(1442)正月,中山王的世子尚忠前来讣告其父去世的消息,皇帝让给事中余忭、行人刘逊前去册封尚忠为中山王。皇帝派给事中做使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余忭等人回国时,接受了中山王尚忠所赠送的黄金、沉香和倭扇等物,被侦探发觉,将他们全逮捕后交给有关官吏处理。有关官吏将他们实行杖罚后释放了他们。十二年(1447)二月,中山王的世子尚思达来朝廷讣告其父的死讯,皇帝命给事中陈傅、行人万祥二人前去册封尚思达为中山王。
景泰二年(1451),尚思达去世,没有留下子嗣,尚思达的叔父金福摄理国事,派使者向朝廷告丧。朝廷派给事中乔毅、行人童守宏册封金福为中山王。五年(1454)二月,金福的弟弟泰久上奏说:“我的长兄金福去世,次兄布里与长兄的儿子志鲁争夺王位,在两败俱伤之后两人都已去世,朝廷所赐的王印亦遭毁坏。现本国的臣民推举我暂时摄理国事,请求朝廷再颁赐王印以便镇抚远方的藩国。”皇帝同意。第二年四月,朝廷派给事中严诚、行人刘俭前往中山王国册封泰久为中山王。天顺六年(1462)三月,中山王的世子尚德来朝廷讣告其父去世的消息,朝廷派给事中潘荣、行人蔡哲册封尚德为中山王。
成化五年(1469),中山王派来上贡的使者蔡瞡说“:我的祖父本是福建南安人氏,在琉球做事,传到我蔡瞡时,被提升为长史。请求朝廷如制度赐诰命赠封我的父母。”皇帝将该奏章交礼官处理,礼官认为这无前例可循而制止了这个请求。第二年,福建按察司上奏说:“琉球的上贡使者程鹏到福州,与指挥刘玉私通货物收受贿赂,应将他们一起治罪。”朝廷下令将刘玉治罪而宽免程鹏。七年(1471)三月,中山王的世子尚圆来朝廷讣告其父的丧讯,朝廷派给事中丘弘、行人韩文前去册封尚圆为中山王。丘弘行到山东时病逝,朝廷便派给事中官荣代替丘弘。十年(1474),琉球使者到福建时,杀死了怀安一对百姓夫妇,焚烧了他们的房屋,抢劫了财物,官府没有追捕到凶手。第二年琉球使者又来献贡,礼部官员便请求皇帝下令,让他们两年献贡一次,献贡使者随行人员不得超出一百人,使者不能附带私物,不得骚扰所经道途中的百姓。皇帝同意这个提议,颁赐敕令将此意转达给中山王。中山王的使者请求皇帝按祖先的惯制,一年献一次贡,皇帝没答应。又过了一年,琉球使者到达京城,正好碰上册立太子,其使者请求朝廷像对待朝鲜、安南等国一样,给他们颁赐诏令让他们带回国去。礼部官员认为琉球与日本、占城一样都处于海外,按惯例是不颁诏令的,于是皇帝便降敕令给中山王及王妃赏赐文锦和彩币。十三年(1477),琉球的使臣来后,又请求朝廷允许他们一年献贡一次,皇帝没答应。第二年四月,中山王去世,其世子尚真来朝廷告丧,请求朝廷允许他继承王位,并请求让他们一年献贡一次。礼部官员上奏说,这个国家接连上奏章请求一年献一次贡,目的不过是想在交易中获利。该国近年来所派遣来的使者,大多系福建的在逃罪犯,他们杀人放火,奸诈无比,专门买卖中国货物,为外蕃之国谋利,所以不可答应他们的请求。皇帝于是便派给事中董..、行人张祥前去册封尚真为中山王,但对他的其他请求没有答应。十六年(1480),该国使者来到京城,又引述《祖训》中的有关章节条文,请求允许他们连年献贡,皇帝赐予敕令戒约他们。十八年(1482),他们的使者又来献贡,又提上述要求,皇帝的答复还是原样。使者带了他们国内陪臣的儿子五人前来学习,皇帝让他们到南京的国子监去学。二十二年(1486),琉球的献贡使者来到京城,携带其王的咨文移交给礼部,请礼部将五位陪臣的儿子送回国省亲,朝廷同意。
弘治元年(1488)七月,琉球的献贡使者从浙江来到京城。礼部官员说琉球向朝廷献贡的道路向来都是从福建过来的,这次他们走的不是正道,而且现在又不是献贡的日期,所以应该拒绝他们的贡品,皇帝下诏同意这么做。琉球使者又拿出其国王给礼部的咨文,说是去年得知太子册封王妃,所以派使者前来祝贺,并不是故意违反朝贡制度。礼部官员这才请求皇帝接纳他们的礼品,而对使者侍从的赏赐稍有减少,以表示他们的侍从太多应作减少的意思。三年(1490),琉球使者到京城,向朝廷上奏说近年朝廷只允许二十五名献贡使者进入京城,物多人少,怕会有所疏损。皇帝下诏给他们进京的使者增加五人;其留在福建的侍从,朝廷给他们增加二十个人的粮食,即为一百七十人。此时献贡使者所带的土特产品,与福建人互相交易时,遭到奸商的勒索,有关官府又从中侵削他们的利益。使者将此情况上诉到朝廷,皇帝下诏禁止这种行为。十七年(1504)琉球派使者补献贡品,声称他们小国所献的贡品经常是从满剌加买的,因遭风暴的袭击以致耽误了按期献贡。皇帝命令设宴款待如以前一样。正德二年(1507),琉球使者来到京城,请求允许他们一年献一次贡。礼部官员认为不能答应,而此时正是刘瑾把持朝政,特别允许了他们。五年(1510)琉球派遣官生蔡进等五人进南京国子监学习。
嘉靖二年(1523)皇帝听从礼部官员的建议,敕令琉球像以前一样两年献一次贡,献贡人数不得超过一百五十人。五年(1526),尚真去世,琉球国世子尚清在六年(1527)派使者向朝廷献贡,并报告其父的讣闻。其使者回国时行到海中溺死。九年(1530)尚清派其他使者又来献贡,并请求给予册封。皇帝命令福建的守卫大臣将情况调查审核后上报朝廷。十一年(1532),世子尚清向朝廷上交其国中臣民拥戴他的状文,皇帝便派给事中陈侃、行人高澄持符节前去册封尚清为王。陈侃等人回国时,推辞了他们所给的赠品。十四年(1535),琉球上贡的使者到达京城,仍把赠送给陈侃等人的黄金四十两进献到朝廷,皇帝乃敕令陈侃等人接受。二十九年(1550),琉球使者前来献贡,带陪臣的儿子五人进国子监学习。
三十六年(1557),琉球献贡的使者到达京城,向朝廷报告了尚清的丧讯。此前,倭寇从浙江败退后回去,抵达琉球境内。琉球的世子尚元派兵邀击倭寇,将其大部分歼灭,缴获被倭寇掳掠去的中国人六名,这次也送还回来了。皇帝对尚元的忠顺之心深为嘉奖,除加以赏赐外,这次即派给事中郭汝霖、行人李际春前去册封尚元为王。郭汝霖等人到达福建时,因大风所阻未能成行。三十九年(1560),琉球的朝贡使臣也到达福建,声称自己接受了世子尚元的命令,因海中风急涛大变幻莫测,况且倭寇又出没无常,怕朝廷所派的使者遭遇危险,因此请求朝廷像正德年间册封占城国王的事例那样,由琉球国派人代替该使者向朝廷进献表文和土特产品,而由该使者偕同本国的长史一起将册封尚元为中山王的封册带回去,不用劳动朝廷的使者远临琉球了。巡按御史樊献科将此上报朝廷,礼部官员上奏说:“派遣使臣前去册封,是祖宗所定的制度。现今其使者想遥受册命,这是将君主的恩赐当成草芥,这是第一条不可行的理由。使者本身就是在奉表文向朝廷献贡,却要求另派官员代他进献表文和土特产品,是该使者放弃世子专门派遣他来京城的使命,这是第二条不可行的理由。以前正德年间,占城王因受安南的侵略,逃窜到其他地方居住,所以让其使者将皇帝的敕命带回去,这是出于一时的权宜之计。现今该使者援引别人的失国之例来拟比自己本国的君王,这是第三条不可行的理由。海上通航道路,大多畅通无阻。该使者以倭寇为乱、风涛凶险做借口,不知别人在运送收纳珍宝赋税和使臣往来时,是何以安然无恙的?这是第四条不可行的理由。昔日占城国虽然接受遥封,其国王还恳求朝廷派使者去册封,现今该使者不是世子当面任命的,又没有琉球国的印信和咨文。假若轻信他的话,若琉球世子以朝廷派遣使臣去当面册封为至荣,认为遥拜是非礼,不肯接受遥封,又上书朝廷请求派使臣去当面册封,这将是谁的过错?这是第五条不可行的理由。请求皇上命令福建的守卫大臣仍按前番所下的诏令行事。至于还未受封就先谢恩,也不是以前就有的。因此对琉球使者,应该只听其前来进贡,而其谢恩的表文,等世子受封为王之后再派使者来进献表文,以全中国的大体礼仪。”皇帝同意礼部官员的提议。四十一年(1562)夏,琉球国派使者前来献贡并向皇帝谢恩。第二年及四十四年(1565)又来献贡。隆庆年间,共献贡三次,将飘流到琉球的中国人都送了回来。皇帝对琉球中山王的忠诚颇为嘉赏,赐敕予以奖励,并赏赐银币。
万历元年(1573)冬天,琉球国世子尚永派使者到朝廷讣告其父的丧讯,并请求继承王位。皇帝将其奏章交到礼部,让福建的守卫大臣将情况核实后上奏朝廷。第二年琉球世子派使者到朝廷祝贺万历皇帝登基。三年(1575)向朝廷进贡。四年(1576)春天,又来进贡。七月,皇帝任命户科给事中萧崇业、行人谢杰带敕令和皮弁冠服、玉王圭等物,前去册封尚永为中山王。第二年冬天,萧崇业等人还未到,世子又派使者前来献贡。此后,他们对朝廷像以前那样按常仪献贡。八年(1580)冬,中山王派陪臣的儿子三人到南京的国子监学习。十九年(1591)派使者来献贡,不久中山王尚永去世。礼部官员认为此时日本正在侵噬邻国,琉球不能没有王,请求朝廷让琉球世子速向朝廷请求继承王位,以便镇守其国。皇帝同意礼部官员的这个意见。
二十三年(1595),琉球世子尚宁派人来向朝廷请求继承王位。福建巡抚许孚远认为倭寇未平,根据以前琉球的大臣郑晓关于领封的提议,请求朝廷派官员一名带着敕命到福建,听任琉球的陪臣当面册封敕命领受回国,或者派遣习于航海的武臣一人,偕同陪臣同往琉球也可。礼部官员范谦建议朝廷按许孚远的建议行事,并请求朝廷等到世子的表文到达后才答应册封之事。二十八年(1600),世子的表文到达京城,琉球的陪臣请求朝廷按先前的制度派遣官员前去册封。礼部官员余继登说“:以前各朝册封琉球时,要伐木造船,动辄几年才能完成。这样,使者有蹈风涛的危险,而其小国也有花资供奉使者的烦苦。应像许孚远等人所建议的那样行事为好。”皇帝同意,下令今后册封时,只派廉勇的武官一人偕同请求册封的陪臣一道前往其国。至于其祭吊前王、册封新王的礼仪,一如旧章的规定仍等其国的大臣结下状文送达朝廷才能进行。第二年秋天,琉球的献贡使者将状文送到朝廷,仍然请求朝廷派遣文官前去行册封礼。朝廷便任命给事中洪瞻祖、行人王士祯前往琉球,并命令他们等到海盗停息后再渡海过去办事。不久洪瞻祖因担忧而去职,朝廷改而任命给事中夏子阳代替洪瞻祖,他们在三十一年(1603)二月抵达福建。巡按大臣方元彦又以海上多事,盗贼频繁为由,会同巡抚大臣徐学聚上疏朝廷仍只派武官前往琉球。夏子阳、王士祯则认为对待给属国许下的诺言不能爽约,作为使臣义当有终,请求朝廷坚定已做的成命以抚慰远方之人。方元彦和夏子阳两方的奏章都没有上报给皇帝,礼部侍郎李廷机说:“应按领封遥拜的初旨行事,连武臣都不必派遣。”于是御史钱桓、给事中萧近高等人交相上疏认为不能按李廷机的话去做,说:“这样的话,只能在皇帝的钦命还未决定之前说,不应当在册封使者已经派出之后说,所以应当敕令有关官府迅速完成海船,不要耽误今年的渡海日期。等到册封完毕、回来复命时,再定一个统一的规定,先以文书的方式通告他们,让他们在海上领受册封,让他们永远遵守。”皇帝接受这个提议。三十三年(1605)七月,皇帝便命令夏子阳等人快速渡海到琉球去完成册封之事。
当此之时,日本正强盛,有吞灭琉球国之意。琉球对外抵御强邻的侵略,对内则向朝廷修贡不绝。四十年(1612),日本果然派精兵三千侵入琉球,掳走中山王,将王室的宗器迁移到日本,经大肆劫掠后才离去。浙江总兵官杨宗业将此事上报给朝廷,请求严饬海上的军备,皇帝同意。不久琉球的中山王被释放回国,他又派遣使者向朝廷修贡,但是琉球国经日本劫掠之后已残破不堪,礼部官员便让他们每十年献一次贡。第二年琉球又依旧献贡如故。又过了一年琉球又来献贡,福建守卫大臣遵照朝廷的命令拒绝并归还了他们的贡品,其使者怏怏不乐地回去了。四十四年(1616),日本图谋夺取鸡笼山,其地名称台湾,离福建很近,尚宁派使者将此情报上奏朝廷,皇帝下诏令海上守军加强警备。
天启三年(1623),尚宁已经去世,琉球的世子尚丰派使者向朝廷请求献贡和册封。礼部官员说:“按以前的制度,琉球是两年献一次贡,后来其国被倭寇所侵略,改为十年献一次贡。现今其国休养生息时间未久,暂时拟定让他们五年献一次贡,等新王册封以后再商议此事。”皇帝同意。五年(1625)琉球派使者向朝廷进贡并请求给世子册封为王。六年(1626)再次向明朝廷进贡。此时中国自身多战乱,而科臣充当的使者也怕出使到琉球,所以对琉球世子的册封典礼便长期搁置起来。
崇祯二年(1629),琉球的献贡使者又到京城,请求朝廷派官前去册封,皇帝同意。礼部官员何如宠又以海上危险、花费糜多为由,请求皇帝让琉球的陪臣领封遥拜即可。皇帝不同意,便任命户科给事中杜三策、行人杨抡前往琉球,完成册封典礼后才回国。四年(1631)秋,琉球派使者向朝廷祝贺册立太子。从此,直到崇祯末年,琉球都按仪规向朝廷进贡。后来北京、南京相继失陷,唐王在福建立足,琉球还派使者向唐王献贡。他们对待明朝廷,是所有外藩国家中最忠顺虔诚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