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暮春三月飞沙扬,安史胡儿太猖狂,
城中百姓怨连天,哀号不绝断肝肠。
天津桥下血成河,赤波呜咽泪不干,
郊外白骨垒成山,南隐东南我奔迁。
岂料道路尽充塞,难坏沦落士一员。
直奔吴地避战乱,旭日东升曙光显,
惊起鸟雀噪一片,开门扫除喜涟涟。
梧桐初发柳絮飞,雕饰华丽美井栏。
好景如画人欢畅,醉卧扶风豪士衙。
天下奇士多直爽,与我意气投又羡,
做人不以他人势,情谊深重可移山。
香风欢愉客心暖,好客乡俗照胆肝。
忽想战国养士人,原尝春陵四先贤,
真诚待士美名扬,堂中食客人数千。
今日君效前人样,礼贤下士情意长。
我抚长剑谢主忙,脱帽欢笑表衷肠。
饮君美酒歌一曲,来日报恩效张良。
注释
⑴胡沙:胡尘,指安禄山叛军。飞胡沙:指洛阳陷入安禄山叛军之手。
⑵天津:桥名。天津桥,在县北四里。隋大业元年初造此桥,以架洛水,田入缆维舟,皆以铁锁钩连之。南北夹路,对起四楼,其楼为日月表胜之象。然洛水溢,浮桥坏,贞观十四年更令石工累方石为脚。《尔雅》“箕、斗之?为天汉之津”,故取名焉。故治在今洛阳西南洛水上。波赤血:流水为血色染红,谓胡兵杀人之多。
⑶“白骨”句:谓尸首遍地之意。天宝十四载(755年)十二月,安禄山攻陷洛阳,杀人如麻,骸骨成堆。
⑷道路赊:道路长远。赊:远。
⑸金井:井口有金属之饰者。
⑹“作人”句:作人,为人。辛延年《羽林郎》:“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此句反其意而用之,谓扶风豪士为人不依仗权势。
⑺原尝春陵:指战国时四公子:赵国的平原君、齐国的孟尝君、楚国的春申君、魏国的信陵君。
⑻“抚长剑”二句:咏自己才能非同一般。《孟子·梁惠王下》:“夫抚剑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
⑼“张良”二句:据《史记·留侯世家》,张良怀抱着向强秦复仇的志向,在沂水桥上遇见黄石公,接受了《太公兵法》一编。后来,他辅佐汉高祖刘邦,立下了不朽之功。天下大定后,他不贪恋富贵,自请引退,跟着赤松子去学仙。这里作者以张良自比,暗示自己的才智和抱负。
此诗当作于唐玄宗天宝十五载(756年),时值安史之乱爆发后第二年。诗人在当年春天奔往吴地,在一位被称作“扶风豪士”的人家里做客。所谓“扶风豪士”可能是籍贯扶风的溧阳县主簿,他名叫窦嘉宾,李白在《溧阳濑水贞义女碑铭序》中提到过溧阳“主簿扶风窦嘉宾”,大约性情豪爽而好客,因此,李白称他为“豪士”。李白当时是避难而来,受到盛情款待,为了表示感谢,也借此抒怀,即席写成此诗。
此诗一开始,直写时事:“洛阳三月飞胡沙,洛阳城中人怨嗟。天津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撑如乱麻。”这一年的正月,安禄山在洛阳称“大燕皇帝”,洛阳成了叛军的政治中心。洛城西南的天津桥下血流成河,洛城的郊野白骨如山。“我亦东奔向吴国,浮云四塞道路赊”,报国无门,空有一身匡世救国之心的诗人李白无奈只能奔往东南吴地以避战乱。
就在这时,李白遇到了“扶风豪士”。“东方日出啼早鸦”以下十句,描写在豪士家饮宴的场景。这一段写得奇宕,就是叙事过程和描写场景有很大的跳跃与转换。经这一宕,转出一个明媚华美的境界,这是闲中着色:四句赞美环境,四句赞美主人,两句赞美盛筵。这些诗句并不意味着李白置国家兴亡于不顾而沉溺于个人安乐,而不过是即事即景的一段应酬之辞罢了。从章法上说,有了这段穿插,疾徐有致,变幻层出。
李白并没有在酣乐中沉醉。铺叙过后,转入抒情:“原尝春陵六国时,开心写意君所知。堂中各有三千士,明日报恩知是谁?”这里举出战国四公子,用以引发下面的自我抒怀。在战国那个动乱的时代,战国四公子各自蓄养了数千门客,其中不乏杰出人物。信陵君门客重义气,轻死生,以大智大勇协助信陵君成就了却秦救赵的奇勋,千秋万代,为人传诵。此时又逢罹乱,李白很想效法他们,报效国家。眼前这位扶风豪士虽然不能给李白提供立功报国的现实机会,但他“开心写意”以待李白,使李白顿生知遇之感,禁不住要将胸中事一吐为快。“明日报恩知是谁”一句极为自负,大意是说:我今天受了你的款待,明日定要干出一番事情来教你瞧瞧!诗人故意用了反诘语气,将下文引出:“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脱吾帽,向君笑;饮君酒,为君吟:张良未逐赤松去,桥边黄石知我心。”末段表明心迹,一片真诚。南朝陈代诗人江晖有句:“恐君不见信,抚剑一扬眉。”(《雨雪曲》)古乐府《艳歌行》有句:“语卿且勿眄,水清石自见。”李白化用其语,以“三三七”的句法出之,“清水白石”比喻心地光明,“脱吾帽”四句益发烂漫,活画出诗人率真的天性。接着,以张良为喻。李白把张良的事迹倒转过来,说“张良未逐赤松去,桥边黄石知我心”。这两句的大意是:我之所以没有象张良那样随赤松子而去,是因为功业未成,国难当前,我更得报效于国家。耿耿此心,黄石公可以明鉴。
李白七言歌行自由挥洒、不暇整饬,诗人的思想往往只包含在某些片断和句子中。《扶风豪士歌》以系念时事发端,以许国明志收束,这正是诗的本旨所在。